他走了进去,她把门轻轻关上,问道:“裔风,事情怎么样了?”
他道:“和张晋元见了面,他情绪还算稳定。”
他的回答倒是简洁,她也不敢多问,就“哦”了一声。
他突然问道:“素弦,你会将这样一件事,当作判断我爱你与否的标准么?”这句话才是他一直想问的,关于张晋元,他一个字都不想提。
他期待的目光投向她,似乎希望她能郑重回答,给他一颗定心丸吃,而她只是淡淡摇了摇头。
沉默了片刻,她道:“明天我想回家。”她说的“家”,指的是洋河公馆,霍家豪华舒适的庄园和别墅,并不是她的家。
他心里突然就不痛快,冷声道:“这里就是你的家。你要回哪儿去?”
她执拗起来:“回到我想待就待,想走就走的地方去。”她看到他面上隐隐现了怒意,才发觉当下并不是跟他较劲的时候,低了眉道:“我先睡了,你也早点休息吧。”
她几乎是半推着将他送出门去,扣上房门的那一刹那,如是终从险境脱身一般,方才长长舒了一口气。
她蜷着身子缩在柔软的绒被里,月色昏黄,那猩红的落地窗帘又是极厚的,几乎照不进一丝光线来。在这个装修精美的偌大房间里,典雅的欧式大床上只有她一个人,凄清的孤独感很自然地从心底隐隐袭来。是的,她答应了他便可以拥有这一切,从前乌塘村的自己是无论如何不敢奢求的。可是又怎么样呢,一个心思缜密所以深不可测的丈夫,一群她恨之入骨的仇人成了她的家人,她每天都要恭顺温良地面对他们,至少要装出一副样子。她不由得便扪心自问,自己真的可以么?可以完成她的复仇大计么?
张晋元想借她之手吃掉霍家,她亦利用张晋元粉饰自己,让自己能够有资格嫁入豪门,不会像姐姐那般辛苦。但现在她很清楚,论心计,她不是霍裔风的对手,张晋元同样不是,现下又给她捅了这样大的篓子。
她想到这儿,突然掀开被子,从床上弹坐起来,似是下了天大的决心一般:“不对,我不可以嫁给他,绝对不行!“
一条路被堵住了,须得绞尽脑汁地再寻找另一条出路。她越这样想,心绪便越混乱,直到天快亮时才倦极睡去。早晨凉凉润润地飘起了小雨,滴答滴答地打在玻璃窗上,叮咚叮咚地落在院子的花盆里,后来这秋雨越下越大,水声也就大了。她醒过来,见屋子里阴暗暗的,以为还是清晨,便拉开窗帘去瞧,才发现秋雨涤过庭院,已然落花满地。看向立式座钟,指针已指向罗马数字的十点了。
她一向习惯早起,有点后悔白白浪费了光阴,便赶忙去换衣洗漱。她脑后挽起利落的马尾,随身带的衣物不多,就随便换了一件厚些的素色长裙。方才打开门,就听见楼下客厅里孩子的欢笑声。下了楼,只见家庸和两个西式打扮的侍者玩得正开心,就笑道:“家庸,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?”
家庸放下手里的玩具火车,蹦蹦跳跳地过来:“才不早呢,素弦姑姑起得晚了,我都玩了好一会儿了。”
她看到窗外灰蒙的天色,担心地问道:“有没有多穿一点?这天气不好,车子容易打滑,不该出门的。”
家庸道:“是二叔打电话叫我过来玩的!”
她明白霍裔风用心良苦,她喜欢家庸,他就叫他来这里,好叫她不烦闷。她轻轻叹了口气,又问:“家庸和谁一起来的呢?”她有些担心,并不想见到霍夫人,那个面色威严高高在上的旗袍女人。
“是爸爸带我来的,他去洋行了!”
她这才放下心来,笑吟吟道:“家庸想吃什么点心,素弦姑姑给你做。”
家庸拉着她的手嗔道:“不嘛,我要姑姑陪我玩。”
素弦便脱下便鞋,斜着双膝跪坐在地毯上,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玩耍,家庸很开心地嚷着要她帮忙摆塑料的火车轨道,她也就笑呵呵地照做。
时光在惬意中悄然流逝,她带着家庸吃过午饭,就到三楼的大阳台上看雨。家庸脚底垫着一只小板凳,两个人就那么安静地站着,凝望着同一个方向。原来淘气的孩童也会有静立沉思的时候。后来家庸困了,小手不停揉着眼睛,她便把他抱到卧室去睡觉。孩子长得壮实,她抱起来有点吃力。他很快就睡着了,睡得那样香甜安稳,嘴角还不时有口水淌出来。孩子的世界总是简单,她一只手撑着头,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,不由就产生一种由衷的羡慕。
家庸,如果一个人是另一个人的“软肋”,那就说明她真心的爱他,用生命去爱的那种。所以,你就是我最大的软肋。
她不知不觉随他进入梦乡,嘴角上挂着满足的微笑。
下午霍裔凡来接家庸,女侍说小少爷在大卧室睡着,他以为只有孩子一个人,没有多想便轻轻推门进去,却见素弦半侧着身子面向家庸,一只手松松地勾着他的小手指,家庸的睡姿向来随意,身子歪斜着小脑袋靠向素弦,那只手指却一直没有松开,两个人都睡得很熟。
这一时间像是有什么东西撩拨起他心里的那股情愫,他突然被这种和谐深深打动。他与妻子没有感情基础,这些年更是渐渐冷淡,凤盏认为家庸的生母占据了丈夫全部的心,导致自己婚姻不幸,因而对这个孩子没有一丝好感,更不要提去尽做母亲的职责。儿子向来与父亲亲昵,但是母亲的循循善诱和温柔教导是他所替代不了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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