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笑着招手道:“快进来,小心着凉。”
家庸跑进来蹭到椅子上,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:“爸爸,我好像看见二娘在哭呢。”
他心头忽的一紧,家庸又摇着他的胳膊,道:“爸爸,我们去哄二娘,叫她不要再哭了,好不好?”
他笑了笑,道:“家庸一定是看错了,二娘她怎么会哭呢?二娘这会儿已经歇下了,我们明天再去看她,好不好?”
他哄了儿子去睡觉,还是担心着她,又怕她见到自己不高兴,踌躇了一会儿,还是到她房里去。她抱着膝盖坐在床头,呆滞的目光盯在大红的床幔上,似乎并未意识到他走进来。
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,默默地站了一会儿,还是决定先出去,她在他转身的一刹,幽幽地道:“裔凡,我今天撒了一个弥天大谎。”
她回过头来,脸上仍挂着清晰的泪痕,迷蒙的眼中他的身影已然模糊不清,她感到他在向自己走来,于是说道:“我撒了谎,为了让他死心,我告诉他自己爱上你了。”
他在她面前缓缓坐下,心里突然彷徨,不知道该回答她什么,她忽然抓住他的袖子,眸光中闪烁着片片凄凉:“你说句话,我做的到底对不对,你说啊。”
他轻轻叹了口气,“你做得对,做得很对。他不该陷在情殇里,像我一样,那才真是毁了自己。”
她眸光里绽放出喜悦,“你说我做对了?真是太好了,我也觉得是这样。”
他默然良久,说:“你啊你,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,真让人捉摸不透。”
她肃起脸色,“你自然摸不透。要你琢磨透了,又有何用?”
她这样的冷眼冷语他早已经习惯了,淡淡一笑,“你好了,那我便回去了。”
她“嗯”了一声,便拉起绣被睡下了。他为她关了灯,然后走出去把门关好。
这日是元宵佳节,下午太太单独唤了裔凡到听雨阁去,原来洋行的账上查出了一笔不小的亏空,生意上的大小事务一直由他负责,太太是一定要他解释清楚的。那笔钱确实被他挪作他用了,一时半会儿也没法明说,自然被太太好一通训斥。
晚宴的时候张晋元上门来了,见了素弦一如往常,亲切地问长问短,素弦也只得装出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,跟他话了几句家常,便推说身子不适,回房去了。
晚宴结束的时候,霍裔凡私下里对张晋元道:“我有几句话想对晋元兄讲,请晋元兄到我书房一叙,可好?”
张晋元喝得微醉,呵呵一笑,道:“好,既然妹夫有这个兴致,做大舅哥的一定要舍命陪君子不可啊。”
张晋元与裔凡一道来到东院的书房,不解地道:“妹夫,怎么不去客厅,我还想多喝几杯呢。”
霍裔凡严肃道:“我可不是请晋元兄喝酒来的。”便开门见山地说:“晋元兄脾气火爆,我早有耳闻,却不知因为何故,大半夜的竟然把素弦赶出家门。她一个姑娘家,这有多危险,难道晋元兄丝毫不在意么?”
张晋元略一寻思,笑道:“原来妹夫要跟我说的是这件事啊,我还当什么大不了的事呢。咳咳,我倒还欣慰得很,素弦她对你诉苦了,看来你们小夫妻感情不错嘛。”
霍裔凡早知他是个厚颜的人,强压了怒火,道:“既然你是素弦的兄长,有些话我也不便说开了去。只是,对于令妹,我还要好言劝一句,晋元兄须得把脾气稍稍收敛些,以免伤了两家和气。”
张晋元却是一脸满不在乎的表情,干笑了一声,“哟,妹夫你这是在威胁我?”
张晋元近前了一步,皮笑肉不笑地道:“今儿看到妹妹和妹夫两个人相敬如宾,我这个做大舅哥的也就放宽心了。至于那些上不了台面的,妹夫你别计较,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。”眼珠四下一骨碌,低着嗓子道:“好歹素弦过门才区区一月,妹夫还是收敛下,离你先前那些‘红颜知己’远着点罢。”
他这是来了招“反客为主”,霍裔凡心下也明白,微一沉吟,难不成玉蔻的事情被他知道了?知他是个色厉内荏的家伙,便道:“我一向行得正坐得直,晋元兄揣着什么话,还是现下说开了的好。”
张晋元拍了下巴掌,笑得很是得意,道:“好一个‘行得正坐得直’。我倒要问问妹夫了,腊月二十九那夜,江边轻烟阁的青楼绣房里,妹夫可是跟一位姑娘一起对月饮酒来着?我张某人光棍一个,闲时拈个花惹个草倒也没什么,你方才糟蹋了我妹妹,这便上花街找粉头,妹夫这‘君子’当得倒是很滋润嘛。”
霍裔凡面色不改,道:“关于这件事情,既然晋元兄提起,我会和素弦解释清楚的。”
张晋元道:“那好,这事宜早不宜迟,我这便叫素弦来,听听她怎么说。”便往门口走去,却正赶上素弦在外敲门,问道:“裔凡,哥哥,你们在里面吗?”
张晋元一把便将门打开,拉扯了素弦进来,转头便把目光挑向裔凡:“除夕前一天,妹夫跟轻烟阁的妓女究竟是怎么一回事,妹夫现在可以说了。”
素弦如是云里雾里,道:“哥哥,你胡说些什么呀。”
张晋元阴着脸道:“你莫要多言,我要听妹夫说话。”
霍裔凡看着素弦,目光坦然平静,道:“素弦,晚一点我会慢慢跟你解释的,好吗?”
素弦怔了一怔,眸