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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啪!!”
一记重重的耳光。老疤脸被扇得一歪,嘴里一阵腥气,右边臼齿隐隐有些松动。
地下密室里,此刻只有怒不可遏的拓跋步和拓跋宏烈祖孙二人。
“祖父因何动怒?”
拓跋步眯眼俯视着跪在脚边的老疤:“你心里难道没数?”
老疤咽下血沫,毫不畏缩地迎着拓跋步的目光:“北佬刚烈记仇,拓跋家已不可能再跟世子交好。与其隔靴搔痒,不如先下手为强。祖父放心,有螳螂这根暗线在,孙儿已经有了嫁祸太子的万全之策。”
“陛下这两年留着太子,无非是想钳制拓跋家。郭丹岩若死,护国公绝不会善罢甘休,陛下只能顺水推舟废储,祖父从此少了一块绊脚石。”
“另外,唐今生死前服食过元仙丹,凶手是谁,对元仙丹知道多少,与郭丹岩有没有联系?事关元仙丹,宁可……”
老疤声音渐轻,不自觉地住了口。
因为拓跋家主看他的眼神。
老人浑浊的眼仁、泛黄的眼白、脸上每一条深刻的皱纹,都像一道勾心斗角的岁月留下的伤疤。
“你要对付的,当真是太子?”
老疤喉结不由自主地滚动了一下。
“太子看似孱弱,却三废三立而不倒,你就不想一想他是什么角色,会任人搓圆搓扁,随意栽赃?不,你想过。一旦嫁祸失败,蝼蛄暴露,罪名必然落在与世子有嫌隙的钰王头上。”
“你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,其实是在算计钰王,逼迫拓跋家弃子!”
“老夫很好奇,搞垮了钰王,你想让拓跋家扶持谁?!”
四目相对。
室内落针可闻。
“祖父英明,孙儿知错!”老疤一个响头痛痛快快磕在地上,没有半句狡辩推诿,就这么坦然招认了。
“叮叮……”
密室门旁的银色小铃铛突然作响,有密报送到了——春归楼的废墟里,蝼蛄没能找到郭丹岩的尸体。
拓跋步面色稍霁。
他要保的不是蠢货钰王,是皇后,确切地说,是保他自己的计划。皇后正按拓跋步的吩咐,在皇帝的饮食中一点点,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入元仙丹的粉末。
极其小心,徐徐图之。
这种变化轻微到最高明的太医也无法觉察,只发现皇帝近来日益消瘦,脾气也比以前更加暴躁。
况且,皇后刚刚有喜。
这一胎将成为魏帝最后的子嗣,随着积毒日深,他的元阳已经无法再使女人受孕。
这些事,目前还是秘密。
拓跋步与皇后之间的机密。
目前最重要是维稳。等元仙丹的毒渗透魏帝每一滴血液,每一根毛发,等皇后把下一任皇帝生下来。
皇后腹中这个孩子对拓跋步来说,是和元仙丹同样重要的东西。权倾朝野算什么,门阀世族又算什么,正如墙上挂的那幅大字——“未厌”。
拓跋步对世间的权利爱不释手,孜孜以求,永远不会厌倦。
……
郭丹岩的意识仍在。
他仿佛脱离了肉身,跟身体的联系缩小成了脑海中的一个点儿,就像日光下的一粒微尘,一动不动漂浮着。
不知道过了多久,似乎有一种辛辣的感觉在他身躯的某一处缓缓复苏,热,辣,又带着馥郁的芬芳。
非常舒服。
或许是幻觉,他依稀听到很远的地方有人在说话……
弗四娘:“他怎么还不醒,你这假大夫是不是不行?”
黑皮:“什么叫我不行?是酒不行。”
杨宁:“抱歉抱歉,家中最烈的只有这寒潭香。”
弗四娘:“什么酒不行,明明就是你这药不行。”
黑皮:“……”
弗四娘双手抱臂,鄙夷地斜睨黑皮:“话不要多,你到底还有没有法子?”
黑皮脸皮直抖,一撸袖子冲上去。
“你打不过她。”杨宁提醒。
“滚!!”
黑皮将郭丹岩的下巴用力向上一掰,双手沿最下缘的肋骨摸到中间胸骨上的剑突,向上两横指。他绷直手臂十指交叠,在这个位置反复迅速按压胸骨。
扑……通……
郭丹岩静寂的胸腔里,突然传来一点震动。心跳的感觉原来这样美妙,他默默地想。
再一次,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好像很重,脚踝……膝盖……大腿……腰……脊椎……肩膀……颈……头。
是了,他中了一箭。
周遭的声音渐渐清晰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