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疤微微俯身,在弗四娘耳边低语,姿势犹如倾诉情话:“我劝你说话小心点……”
弗四娘也用手掩着嘴,耳语般对老疤说道:“怎么,钰王果然被禁足了?”
老疤近乎恐吓般深深看了她一眼。
弗四娘以刑部的名义送信给钰王,说唐今生的案子破了。钰王被皇后禁足,所以派老疤过来看看——也省得在他面前碍眼。
“拓拔翻雪确是天打雷劈而死。”
弗四娘又重复了一遍。
“但天打雷劈未必就是天灾,也可能是人祸。”
她移步错开老疤,与佛龛前泰然自若的陈群目光相交,对视良久。
“凶手就是他。”
……
地点切换到翻雪楼六层。
弗四娘站在唐今生坠落的窗边,端详半晌。
身后的人都跟随她的动作向外张望,外面是高挑的藻井,足有六层楼的高度,气势恢弘。
“你们看——”
“这中空的翻雪楼内部,像不像一个巨大的骨灰罐?”
“这是在煽动气氛?”
老疤冷冷插嘴。
弗四娘瞪了他一眼。
难怪钰王不喜欢他,疯狗咬起人来敌我不分。
“你们看藻井的图案,芙蕖、菱、藻,寓意压伏火魔,护祐建筑安全。那些金钱剑、锁链、帝钟法铃、雄鸡……它们的寓意又是什么?”
众人这才留意到那些石青、绿色、朱砂、赭石、黄白。果然绘着她所说的图案。
弗四娘再指向楼梯——
“翻雪楼的楼梯和扶手选用的都是柳木。柳木本身软而粗,既不适合当楼梯,更不适合当扶手。”
“‘槐柳不上房’,是小儿都懂的道理。槐字中有鬼,柳木易成精。柳木最佳用途只有一种,就是打棺材!”
“传说陈尚书每年都会来此为亡妻写一篇悼念的歌赋,已有一十二年。”弗四娘回头问胡卫:“大人,方才在七楼你可瞧见了?”
怎么又是我?胡卫内心骂了句操蛋。
“不曾。”
“其实这十二篇大家都瞧见了,只不过,它并非歌赋。”
胡卫突然福至心灵:“你是说墙壁上那些……”
“大人英明!正是墙上那同样的字迹十二篇。”
——沸天雷殷殷,匝地毂辚辚……浴德留汤谷,蒐畋过渭滨,毁容怀赤绂,战鬼聚阴磷,斗柄侵妖彗,天泉化逆鳞……拿摩离怖畏佛,唵阿枝那枝嘎唵吽!
“如何?”
弗四娘问:“是否并没有读出绵绵相思之意,缱绻夫妻之情?”
“因为这压根就不是什么祭文,而是镇魂慑鬼的咒文。陈尚书每年以中指血混合朱砂誊写一遍,是为了加持它的效果。”
整座翻雪楼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法阵,叫做惶蝥困魂阵。困的是拓跋翻雪的魂,旺的是代表夫婿的官星七杀。
弗四娘盯着陈群的眼睛,轻声道:“陈尚书,小人说的可对?”
“妖言惑众,无稽之谈。”
陈群不以为然。
他话音刚落,就见弗四娘闪电般地蹿上七楼,直奔佛龛中斜插的纸伞,一把将它抽了出来!!
陈群脸上镇定的面具第一次被打破。
“放肆!此乃本官亡妻遗物!”
弗四娘没空理他。
作为阵胆的油纸伞甫一抽出,整个翻雪楼内忽然卷起了一阵白毛风。所有人都感到一阵阴渗渗的凉意。
弗四娘左眼的世界中,黑雾像突然有了情绪,不停翻涌。她冲到六楼的窗边,向下望去。
……看见了!
一楼大厅正中西北各三丈处,黑雾浓郁犹如实质,仿佛一个汩汩涌出的泉眼。
那就是所有阴气的来源。
拓跋翻雪的尸体找到了!
陈群气愤得五官有些变形:“住手!你给我住手!”他冲上来想要抢夺弗四娘手中的油纸伞。
“铿——”
一声利落的剑鸣。
竟然是老疤。他随手拔出佩剑,撂在陈群脖子上,冷冷地道:“你最好不要动。”
包括弗四娘在内,所有人都愣住了。
老疤是个天残地缺的丑陋怪物,此刻,他却代表着钰王,以及拓跋家族的态度。
本要喝止这场闹剧的胡卫心念急转,难道,这是拓跋家要对陈群出手的信号?
这种时候,不站队才是最明智的。胡卫干脆袖手望天,作壁上观。冯奕洲只对案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