水像镜面一般，在脚下和四周凝结，鱼群排成排的在水镜后游荡，一圈一圈，速度越来越快。



突然，镜面破碎，群山显现，万般景色皆在脚下，抬眼就看到一轮血色的圆月，孤寂的挂在空中，万里无云。



苏瑾莫就站在山顶上，一回头，身后出现了一副宅院，宅院是用泥土粗糙的堆砌而成，院墙跟屋檐都修的很低，入口处是树枝胡乱绑成了两片木排门，顶上是一整块木板，刻着三个字：苦海观。



苦海观？



她在心底默默的重复着，这三个字，有一股莫名的熟悉感，仿佛在哪里见过，却又怎么也记不起来。



正苦苦思索而不得时，身后又传来了声音。



回头看，是从山下延伸上来的小路上，出现了三个身影，两个出家人，一大一小，还有个背在身上的娃娃。



大师傅满脸的络腮胡，头顶斗笠，脖子上挂着一串硕大的木珠，一手捧着碗，一手拄着木棍，正停在原地喘息。



小师傅不过是八九岁的年纪，身上的衣服满是布丁，光秃秃的小脑袋上，有一片紫色的印记，他的两个手都撑在地上的树枝上，背后还挂着一个小娃娃。



娃娃低着头，一身衣服上满是黑灰，头发脏兮兮的结成了团，他紧紧的搂着小和尚的脖子，一动不动。



“你快下来吧，我们已经到了！”



小和尚一边喘息，一边对身后的人说着。他哄了好一会儿，那人才从他蹲下的后背上下来。



一抬眸，苏瑾莫就认出来了。



这个孩子，她好像在哪里见过？



血，满是焦臭味的尸群残骸，火光冲天，一回头，方才还在小和尚身后的人，就到了她面前：



“你有没有后悔过？”



小孩子光着脚，一半头发打着结，一半涂满膏药的头皮上，满是火烧过的痕迹，一半脸上是干涸到快要炸裂的血痂，一半涂满黑灰，就像是面目可憎的恶鬼一般，独独那双眼睛，明亮清澈。



这双眼睛，她认得！



苏瑾莫蹲下身，抬手想去安慰她，想问一问她是不是很疼，可那孩子像是知道她的意图一般，转身就跑回到了小和尚身边。



“你别怕，这里的人都是好人，你跟着他们，总比跟着我强，你身上的伤，需要静养！”



小和尚一边说，一边从腰间挂着的破布袋子里，摸出来一个变了形的小陶罐，巴掌大小，封口用布绑紧，打开后，里头就是黑乎乎的膏药。



“你是个女孩子，跟着我们两个大老爷们，总归是不好的，这道观里的观主，我师傅认得，你放心，在这里，不会有人欺负你，亦或是嘲笑你的。”



小和尚一边说，一边用手剜出膏药，小心翼翼的涂在她的头皮上。



原来这是个女孩子啊！



苏瑾莫踱步到她们身边，轻轻的问那女孩：



“小姑娘，你是怎么受伤的啊？疼不疼？”



两个小孩完全不理会她，自顾自继续着。



“我这罐子的药不好的，你看，我头皮上的这块儿，就是涂这罐子里的药，最后成了这个样子的。”



小和尚说着，就把自己脑袋上那块儿紫色，指给小女孩看，继续道：



“我娘说，女孩子都爱漂亮的，你脸上的伤，可不能像我一样，养成这个鬼样子，头上嘛，也还是不要变得像我这般。”



这道观里的观主，以往是个悬壶济世的游医，医术了得，只是现下天下不太平，妖魔鬼怪当道，学医救不了多少人，就在这山上建了这观，一边救人，一边教他们修炼，等他们学有所成，再送他们下山除魔。



“你要比我好，我那时候想进都进不去呢！”



小和尚感慨着，这几年魔界大肆屠戮，所过之处，几乎没有生存下来的人，这道观也有些年头，没有再收到新人了。



“我害怕！”



小女孩扯着他的袖子，哆哆嗦嗦的说着。



“别怕，我会保护你的！”



小和尚拍着胸脯，指着山下的那一片绿地，承诺着：



“每年春日，这山脚下，就会开满白色的野花，每年开花的时候，我都会来看你的。”



“每年都会来吗？”



小女孩盯着那片绿色，脑海里怎么也勾勒不出，它开满野花时，漫山遍野的景色。



“每年！”



两个人就这么约定好了，苏瑾莫在他们旁边试着挥了挥手，却没有触碰到人，指尖穿过他们虚无缥缈的身体，只留下一片茫然。



漫山遍野开满白花儿的时候，我就会来找你。



这是两个孩子之间的秘密，但是他们之间的秘密，为什么会让她看到？



苏瑾莫盯着眼前的两个小身影，陷入了沉思。



无风不起浪，莫不是这两个孩子里，其中一个就是她？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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