黎爵淌了许久的水, 抓住栏杆，沿着船壁重新攀进虞楚越的舱房里。



他现在不敢接近虞楚越了，脱掉上衣，孤零零地坐在窗上, 将衣服里的水挤掉。



黎爵无疑是吃了少年形态的许多利处, 如果是青年版的黎爵, 那他被丢出舱房之前, 身上还得多几个窟窿。



但被黎爵这样一搅和，虞楚越确实有点犯困, 取出一个小型闹钟摆在床头柜上，躺到床上小憩了一会儿。



待黎爵挤干了衣服, 他若有所思地瞧着床上闭目休憩的美人。等虞楚越清浅的呼吸归于均匀平缓，黎爵无声走到他身边, 悄悄地将闹钟的定时功能按掉。



——当然, 黎爵用了一点点特殊手段。



虞楚越对于周围的感官十分敏锐, 任何正常人靠近到安全距离以内的位置, 他都能察觉得到。



虞楚越原本只想睡一到两个小时, 但当他醒来时，窗外已步入了黄昏。



天边海鸥鸣叫，黎爵正盘坐在窗沿边上折纸, 修长分明的指节被橙红色的霞光照耀得剔透发亮。



黎爵注意到虞楚越苏醒过来, 抬眼看他，黑漆漆的眼里浸润着柔和的笑意。



闹钟没响，虞楚越知道是怎么回事。



他下意识翻手看了看腕表。



六点，恰巧是昨天虞楚越刚进入副本的时间。



一只纸飞机从视野外飞过来, 轻轻打在虞楚越脸颊上, 落到他怀里。



黎爵：“睡得好吗？”



虞楚越将纸飞机挥开, 揉了揉额头：“你怎么还在这儿？”



“大小姐，起床气还挺足。”



两人的保镖开始敲门。



虞楚越理了理头发，正要出门，回头瞥见黎爵坐在原地。



黎爵沉吟半晌，说：“你先走，我还有点事。”



黎爵静静地看着虞楚越被保镖送走，打开窗户，再度跃入海中。



波光在他周身漾开。入夜的海水冰冷咸湿，不过这对于黎爵而言，并不算得上什么值得一提的东西。



在英雄计划的直播间内，跟随黎爵视线的观众忽然陷入无边的漆黑之中，紧接着，众人的眼前便跳出【断开连接】的系统红字提示。



“怎么回事？！”



“是不是出BUG了？”



“啊啊啊啊我男神人呢怎么不见了？”



在宏伟的星辉女神号死寂的底部，偶尔有海鱼贴着游轮表面游过。



这里被游轮挡去了大片阳光，黎爵却能够清楚地看见周围景象。一块足有游轮之长的贝壳出现在他眼前，不均匀的流光覆盖在贝壳上。



它似乎已在游轮底下停留许久。



黎爵面不改色。他早已察觉到这块诡谲贝壳的存在。从他体表掠出一道滑腻的光，掠过贝壳，贝壳上的流光被复原成无数只趴伏其上的飞天水螅。



覆盖在上端的贝面被缓缓打开，大小不一的触肢从缝隙中钻出，柔软地舞动着。在贝壳的中央，从肉膜里生长出一名苍发浊目的半身老人，但祂足有一幢楼房那样高大，冰冷的铠甲裹覆着他的身躯，他的外表苍白得仿若幽冥之中的火焰。



这是一位来自深渊的神祇。



黎爵：“诺登斯。”



半身老人发出低沉而悠久的长吟，仿若一首古老的歌谣，祂的白发伴随着声音的震动跳起祈祷的舞蹈，那些仿佛蛇妖美杜莎的头发看上去柔软脆弱，却在与海流的舞动之间，体现出一种能够将人拖曳进幽冥的深刻可怖的力量。



吸附在祂身上的飞天水螅被震慑得浮游到水中，朝诺登斯身后若鱼群退散。



——想不到奈亚拉托提普冕下居然也会造访此地，失敬。



“你失敬的地方可多了。”黎爵漫不经心地问，“谁让你来这儿的？斯蒂尔·文森？”



——斯蒂尔·文森说，这里会有我心仪的猎物。



——不过，冕下似乎比我更心仪。



黎爵笑起来：“想和我抢？”



刺骨冰凉的杀意覆盖了诺登斯。



诺登斯闭上浑浊的眼睛，祂眼前浮现出幻梦境奇异的花香与月光底下猫儿的叫声，祂的躯体开始如飞天水螅一样渐渐透明，四周千千万万的触肢吐露出银色的泡沫，做出屈服的姿态。



——不敢。



诺登斯的确不敢。或者说，不够格。



虽说那个人类看上去就很美味，且奈亚拉托提普只是遣化身降临此地，但因一次狩猎而得罪奈亚，等待祂的可不止是死亡。



作为看奈亚拉托提普最不顺眼的神祇，诺登斯曾的确很想从祂手中夺走那名人类，可是，显然，诺登斯低估了奈亚对于祂的猎物势在必得的决心。



为了将自己驱逐，奈亚居然耐心地在那名人类身边守了大半天，并亲身下场将祂驱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