”步子怡一怔,笑道:“废话,我一向待你很好,你怎的此刻方知?”王雪说道:“他日我若是有什么对不住的地方,你可得原谅我。”步子怡笑道:“这个当然啦。”
步子怡见王雪没有大碍,便去看那两个惨死的师侄,她伸手在二人身上摸了一遍,对吴天说道:“一个右臂断了,另一个右膝和双臂全都废了。”吴天哼了一声,怒道:“这人面兽心的畜生,他将人打成这样还嫌不够,却偏偏要赶尽杀绝!”王雪胸口一酸,心想:“我妈妈人面兽心,真是对不住你们。”
步子怡抓住那农民师侄右臂,运出正骨手法,将他断骨处接上,那师侄已死去多时,手臂冰冷,步子怡握着那师侄的手,哽咽道:“我给你将手臂接上啦,你不痛啦,一点也不痛啦。”说罢又将那猎户师侄的双臂接上。吴天央求道:“好姐姐,你将他右膝也接上罢,他在黄泉路上无法行走,见不到阎王爷的面,只能做孤魂怨鬼了,连去鬼门关告状都不成。”王雪心想:“好师侄,我妈妈是一时想不开,你可别在阎王爷面前告她状啊。”
给人膝盖正骨是哈巴术的上乘手法,步子怡尚未练熟,本想待刘岳到来之后求刘岳续接,但听吴天说的可怜,便忍不住想要一试。步子怡右手拖住那师侄右膝,左手运出哈巴术手法,在他膝盖关节处一拧。王雪吴天只听那师侄右膝“咔哒”一声,膝盖关节撞没撞上倒听不出来。吴天轻声问道:“接好了吗?”步子怡额头出汗,沉着脸不答,她适才发功拧那师侄右膝,手上感觉全然不对,情知这一下非但没将那师侄断膝接上,似乎反而伤的更重了,那师侄倘若还留得一口气在,只怕立时要大声叫痛。王雪见步子怡神色,知她接骨不成,心中更觉歉意,那师侄的魂魄只怕已在黄泉路上将自己母女俩骂了千百遍,温言道:“这几下手法原本太过高明,不是我们能习得明白的,我看还是等师兄来了再说罢。”步子怡说道:“让我再试试。”起身走到那师侄尸身另一边,双手去握他右膝内侧,这一次步子怡手上加了把劲,在尸身右膝上用力拧去。那师侄右膝“咯嘣”一声,歪向一旁。王雪吴天对望一眼,看此情形不必问也知步子怡又没能将断骨接上。步子怡红了眼眶,看着那师侄尸身,沙哑着嗓子颤声道:“我对不起你。”
王雪伸手轻轻搂住步子怡,说道:“咱们三个里面,便属你哈巴术最精,你若是不成,那我和吴天也一定不成,总之你是尽力了的,不必自责。”步子怡嗯了一声,伏在两位尸身面前拜了几拜。
步子怡刚一站起,蓦的里只见远处山头上人影一闪,向着这边匆匆而来,她虽只瞥到一个远处人影,但那人显然轻功极是了得,已达到自己生平未见的境界,心头一凛,大呼道:“是谁?”她惊急之间只顾着大声叫嚷,一时却忘了山头上那人影与自己相隔何止数里,这声喊叫只王雪吴天听得见,山中那人又哪里能听见?吴天惊道:“是谁来了?”步子怡说道:“没看清楚,你们小心啦!”王雪不知来人是谁,但想此刻不论是谁赶来,都不是好事,只盼那人是个寻常过路的,于是问步子怡道:“你确信那人是来寻我们的吗?”步子怡低声道:“确然无疑,那人分明是向我们这边来的。”
只听林中草地沙沙作响,显是有人大步走来。吴天心想自己已是半残之身,这条命留着也没多大用处,倘若来的是敌人,理当由自己出手绊住,即便死在敌人手上,也能挣出个一时三刻来,好让王雪和步子怡脱逃,心念及此,不自禁的上前一步,站到步子怡和王雪身前。步子怡哪里肯让吴天当替死鬼,拉了一把吴天衣领,说道:“你站到我身后来。”吴天年龄小,是师弟,一向听从步子怡,这时却也顾不得这些,低声嚷道:“你们武功再高能高过我吗?快躲到我身后来。”吴天说这话只是有意想逗笑步子怡和王雪,她武功早已全失,又哪里谈得上高明了?但步子怡和王雪心里紧张,谁也笑不出来。
林中那人匆匆奔近,王雪上前一步,喝道:“来者何人?报上名来!”那人足不停步地走来,说道:“我,肖远胜。”他这时已从林中走出,站到王雪面前,月光下见这人身材清瘦、面色冷峻,果然便是肖远胜。王雪登时松了口气,喜道:“大师兄,你来啦!”步子怡说道:“大师兄你可吓死我们了,我只看见林中一个轻功高手径直向我这边奔来,还以为是来了强敌呢。刘师兄没和你一起吗?”肖远胜微笑道:“真是个痴情的姑娘,走到哪里都不忘记你刘师兄。”步子怡俏脸一红,伸掌在肖远胜臂上轻轻打了一下。肖远胜见王雪好端端的没有受伤,一颗心放下大半,对王雪说道:“我本来和刘岳同行下山,但到得镇外,刘岳便要和我分开行走,他往西边去了,要我向东走。那尤多利若是想挟着你回到西域,该当向西走才是,但他阴险狡诈,刘岳怕他料到我们向西追赶,反向东而逃,于是他要我向东追赶,果然所料不错。”
步子怡拉着肖远胜的手,走到那两位师侄尸身旁边,说道:“大师兄,我们想求你一事。”肖远胜看着两具尸体,问道:“他们俩是何人?”步子怡说道:“都是咱们哈巴门的弟兄,他……”肖远胜插口道:“别说‘咱们’‘咱们’的,我可不是你哈巴门的人。”步子怡噘起小嘴,心想:“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计较这些!”续道:“他们都是常谦师兄的弟子。他们为了相救王雪而被尤多利打得多处骨折,我想求大师兄将他俩断骨之处接上,好让他俩安心上路。”
肖远胜脸上生出不悦之色,说道:“常谦性情内敛沉稳,是刘岳的得意弟子,想不到他教出的徒弟竟然如此没脑子,为了救一个人的性命,却将自己这边两条性命赔上,真不知这笔账他们是怎生怎么算的?”王雪满心愧疚,低下头来,怯生生的道:“大师兄,是我不好。”肖远胜温言道:“大师兄并不是指责你,只是人命平等,莫说只是你,即便是我或者刘岳,也不值得让他们用两条命来和一条命交换,这是他们糊涂,不是你的过失,你自责什么?”王雪含含糊糊的嗯了一声,心想:“大师兄不愧是大师兄,不知他晓得这二人是我妈妈所杀之后,又会是什么样的想法?嘿,但愿他永远不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