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藩市{旧金山}，都板街南端街口。



“李先生，这里就是tángrén街了。”张渊藏指着前方的街道说着，面色有些复杂。



他就是住在这里的，对这儿能不属于吗？



只是有关这里的回忆，没有温馨和回忆，只有磨难和痛苦，贫瘠的生活压得人喘不过气。



街道是方砖铺成的路面，两旁摆着各式各样的桌子，或用布铺在地上的小商贩。



抬头一看，能见到的招牌全部写着华语，倍感亲切。



跨过柏油路面，踏在方砖铺成的街道上，一股浓浓的历史感迎面而来，就好像他此刻再次置身于另一个世界。



“不用跟来。”让保镖留在外面等着自己，小麋鹿倒是装作没听见的跟了上来，李子涛也就当没看见。



“咱们这现在有多少同胞？”看着周围好奇中带着敬畏的目光，李子涛露出善意的笑容。



“大概2万左右。”张渊藏跟在旁边说道。



“这么多？”李子涛有些吃惊。



“十几年前被卖到这儿来淘金，铺铁路的倒是没这么多，就千把人，后来这不结婚生子，崽子们张大又结婚，



加上国内有些傻子想跑到这儿来发财，觉着这地方遍地都是金子，嘿嘿……”



说起这话，张渊藏不禁苦笑摇头，他不就是那些傻子里的一员吗？



当初，他怎么就一门心思的相信那些人说的话呢！



“旧金山，那里遍地都是金子，随随便便捡一块，你就能在那地方当大地主了。”



脑袋一热，在家里吃不饱的张渊藏拍着脑袋，就踏上了偷渡之旅。



乘风破浪，不对，是颠沛流离，漫长的海上航行中，一起来的同乡死了十几个，尸体直接就给扔进海里为了鲨鱼。



有个男人想要抢回婆娘的尸体，让船员用lièqiāng给打死了。



那胸腔跟被铁砂砸穿了似得，不停的往外冒血，血里面还伴着肉沫，就像小时候过年跺碎的饺子馅。



好不容易挨到旧金山，遍地是金的天堂没见着，一群人就被白皮佬追的满到处乱跑。



当初不知道，还以为是官兵，现在张渊藏却知道那些人是人贩子，抓他们是为了卖给矿山和铁路公司。



一些人被抓了，有些被打死了，因为躲起来的张渊藏听见好几声枪响，还有人惨叫的声音。



他倒是挺幸运的，摸摸索索的硬是给闯进tángrén街，在同胞的救济下捡回条命。



一路上风餐露宿，吃着船员们不要的发霉食物，能活着靠岸的，真是快没人形了。



要不是张渊藏那会属于半大小子，身体还算壮实，怕是也挨不到靠岸的那一天，就被扔进海里喂鱼了。



这一晃，12年过去了，他这个半大小子也到了而立之年，靠着点小聪明和为人圆滑，倒是不用为生计发愁。



可其他的，也就只能在梦里想想了。



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，做梦是这辈子最幸福的事，往床上一躺，眼睛一闭，想要的啥都有了。



“老张，老张，老张。”猛然拔高的嗓音，总算把张渊藏给叫了回来。



“叫叫叫，叫魂呢，轻点的。”看着面前裹着棉袄的中年，张渊藏不乐意的嘟囔道。



“嘿，你这是做上白日梦了，跟你来的那位都已经走了，你还在这站着，说说，做啥好梦了，有金子没？”



对方也不恼，双手交叉插在袖筒里，乐滋滋的问道。



“啥？”回头一瞅，身旁的李子涛果然没了踪影，张渊藏鬼叫一声：“哎哟喂，我的贵人啊！”



说完，撒丫子就往前跑。



“贵人？这大清都没了，哪儿来的贵人，再说这贵人她是女的啊！”穿着大袄的中年缩了缩脖子，嘟嘟囔囔的回到肉摊儿上，等着上门来买肉的客人。



李子涛这会已经走到都板街和加利福尼亚街的交叉口，这里也是tángrén街的中心。



拄着拐杖，穿着西装，带高礼帽的华人随处可见。



布鞋，白袜，长裤，长衫的华人，同样随处可见。



两者之间就像是有一道无形的墙，生活在同一平面，但却鲜有交际。



街边还有卖tángrén，阳春面的小摊，头顶挂着白布，一边绑在墙角的钉子上，两根竹竿拉着量一头撑着往外一支，下面就是炭火炉，四方桌和小马扎。



李子涛来了兴趣，坐在小马扎上说道；“大婶，来两碗阳春面。”



“好类！”正在忙活的大娘头也不回的说了句。



倒是在摊上帮忙的小姑娘，有些好奇的打量着他，跟在他身边的小麋鹿很吸引眼球。



来tángrén街的洋人，这年头除了偶尔招工来的中介，就再也看不到了。



至于跟着华人一块来的，那就更是稀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