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单徵拍案,丢下那木签之时,蔡氏抖似筛糠,面如土色,垂头沉默不言。常达更是直接昏死过去,不省人事。王戏才面无表情,木讷的仰着头,躺在公堂当中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而那唯一侥幸留得一条性命的方定,却是连连叩头谢恩。
并非因为方定跟随单徵多年,才法外开恩。而是依照律法,方定之罪,乃是胁从,故而并不处以极刑。此案自此完结,结果令众人十分满意。于堂下听审的沈墨鱼等人与门外的百姓们一样。欢腾一片,掌声雷动,对单徵赞不绝口。白星泪更是赞叹道:“若使天下的父母官皆若单大人这般秉公执法,何愁无有太平盛世?”
众人正说话间,白星泪无意瞥见那自始至终面无表情,不发一言的韩霜眉,空洞的双眼木讷的望着朝堂之上,仿佛置身事外。白星泪于心不忍,故而上前说道:“霜眉,你勿要伤心,王戏才有今日之处境,全是他自作自受”“白姑娘,你不必劝我。我自知晓其中道理。”韩霜眉并未显露出半点伤感,不知是对王戏才失望透顶,还是他已然欲哭无泪。
“不管怎么说。还是要感谢你出手相助。若非你及时出现,恐怕我等都要命丧木偶刀下了”白星泪抱拳行礼道。其余三人也上前致谢,裴镜年微微一笑,问道:“想来那封告知我等真相的密信,也是韩公子你送来的罢。”
韩霜眉微微欠身,也笑着说道:“果然瞒不了裴姑娘,正是在下。诸位,此次燕平府的诸多命案终于结案,凶手受到了应有的惩罚,想来死者也能于九泉安息。但即便如此,我还是要代才哥,向你们道歉,肯请你们原谅他”说罢躬身一拜。白星泪急忙将他扶住,凝眉担忧,问道:“不必如此。王戏才自己罪孽深重,与你何干?”
“不管怎么说。他毕竟是我的金兰兄弟,莫逆之交。此生,难改”说这话时,韩霜眉满面悲怆,却无半滴泪水。沈墨鱼也不禁问道:“他曾想置你与死地,你却如此待他。这值得么?”
韩霜眉却答曰:“世上之事,哪有那么多是否值得。纵然有些事明知不值,却还坚持去做。人心本复杂,如何能一言概括?”白星泪问道:“那日后你独自一人,又该何去何从?”韩霜眉答:“天下之大,何处无家?幕天席地,天涯海角,苦中作乐,风雨不阻。一人一琴,倒也不孤独。”
众人遂不再劝,韩霜眉当即告辞,暂歇于喜来客栈之中。而沈墨鱼等人转头望见那单徵宣布退堂,将四人皆押入大牢,处以极刑者记录在册,上报州府,秋后问斩。单徵又快步走下堂来,府衙前的百姓见状,皆自发的跪倒在地,自府衙以外跪满了密密麻麻的百姓,几乎要将官道阻塞,所有人发自肺腑的齐声喊道:“谢青天大老爷!谢青天大老爷!”
单徵面露惭愧之色,拱手对众百姓言道:“诸位乡亲父老,单徵有愧于心,有愧于百姓。今日方才还死者公道,叫生者安心,为燕平府除害,实在是有负众望,有负诸位重托!”百姓们又起伏跪拜,奉单徵若青天。单徵急忙请百姓们起身,又送他们离开府衙。百姓们在此地待了好一会儿,才陆续散去。
待单徵亲自送走了诸多百姓,才得有空闲回过神来招待沈墨鱼四人。“叫诸位就等了,勿怪,勿怪。”单徵笑着说道,又差人内堂摆茶,将四人迎入堂中,坐下歇息。白星泪跪坐一旁,拱手笑道:“我等江湖草莽,岂敢蒙大人恩德,如此招待。”单徵抚须笑道:“白姑娘莫不是在打趣本府么?姑娘莫不是责怪老夫招待不周?”
“大人言重了,星泪岂敢如此。”白星泪急忙微笑着表态道。
单徵抚掌大笑,又问白星泪说道:“白姑娘曾以为天下乌鸦一般黑,不知今日事后,白姑娘可有改观?”“单大人的确是为人称道,受百姓爱戴的好官。着实叫我等人佩服。”白星泪所说皆是肺腑之言,如实答道,“但这并不表明普天之下的官员,能尽如大人这般公正廉洁,大公无私。依在下看来,朝野之中,四海之内,像大人这般的大人即便不在少数,也是收尽排挤,于夹缝中生存,空有一腔高远志,却熄灭于权财的大山之间。”单徵闻言愕然,但也不得不承认:“姑娘所言甚是。唯有整肃朝纲,严格审查。人人心中存有法纪与敬畏。否则贪污腐败,徇私枉法,千百年都不会变。”
沈墨鱼也叹息道:“只可惜金铎大哥,因公殉职,令人叹惋。”泪水在单徵眼眶里打转,他控制着嗓音不变,强忍着心中悲痛,长叹说道:“哎,这或许是上天注定。不过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。金铎素来刚毅正直,侠肝义胆。与其叫他丧命在我朝律法的屠刀之下,不如像如今这般,死的壮烈,也不算辱没了他。”众人深表赞同,皆点头称是。
又闲谈一阵后,单徵端起茶盏,众人也奉茶敬茶,微微抿了一小口,回想这几日的惊险,单徵感慨万分,长叹一声道:“哎,这些时日,多亏了诸位鼎力相助,才度过此劫。几桩命案也终于有了结果。如今府衙还需整修,犯人的案宗记录也要上报州府。诸位不如再在燕平府多住几月,等到行刑之后,再走不迟。”四人合计一番,觉得此言有些道理。反正已然耽搁了这许多时日,再住几月也无妨。
更何况众人继续北上,就要离开中原。此一行不知几时才能回来,还有些不舍。故而都愿意在燕平府逗留一段时日,算作休养生息。
可单徵却突发奇想,计上心头。虽觉有些不妥,但犹豫再三,还是说道:“老夫有一不情之请,不知诸位少侠,意下如何?”沈墨鱼遂说道:“大人但说无妨。我等自当斟酌。”
单徵遂坦诚讲道:“燕平府说大不大,说小不小。百姓众多,如今虽说首恶已除,但难保日后如何。且今日本府的左膀右臂尽皆失去,金铎壮烈牺牲,方定认罪入狱,本府虽想心如当初,却是有心无力,苦于身旁无人。”白星泪乃是聪明机灵之人,闻听此言,便猜到单徵心思。未防尴尬,还未及单徵将请求说出,白星泪便回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