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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的,他仿佛看到了宁绾,她穿着一身素白色的衣裳、腰间缠着艳红色的系带,这是数十年前的款式了,现如今已经很难再寻到,也不会再有姑娘愿意穿了。
她及笄那日便是穿着这身衣裳,礼成后蹦蹦跳跳地走到他跟前,抚着赞者刚为她戴上的发簪,笑脸盈盈地问他:“好看吗?”
他别开了目光,口是心非地说着:“丑死了。”
若是还能重来该有多好,他想要告诉她——“真好看,好看到我恨不得立刻就把你娶回家。”
想到这,他情不自禁的举步,眼眶竟有些微红,蹒跚脚步透露出他的忐忑,微颤的双唇呢喃着那个他魂牵梦萦的名字,“绾绾……绾绾……”
唐九金有些被吓到,本能地往段子七身后躲。
“王伯伯……”段子七蹙眉低唤,见他仿佛有些回了神,便继续试探,“你还好吗?”
“我……”王万元匆匆瞥了他眼,目光很快又回到了唐九金身上,眼波间流淌着眷恋,“像……太像了……简直…简直就跟绾绾长得一模一样……”
这话让段子七蓦然一震,不敢置信地朝着唐九金看了过去。
诚如王万元方才所说,他一直以为他娘是被感情左右了、又或者隔了太久已经记不清了,所以才会觉得唐九金跟宁绾长得一模一样,可是……如若不是真的像,方才还质疑着她身份的王万元又怎会如此失态?
相比之下,唐九金倒是平静得很,她从段子七身后探出头来,好奇地打量着面前的王万元,“您认识我娘吗?”
“何止是认识……”要不是段子七挡着,王万元大概已经冲上前抓住她的手了,面前的阻碍让他稍稍冷静了些,“你叫我王伯伯就好,你娘可有跟你提起过我?”
“从未提过。”她答得很果断。
一阵失望朝着王万元袭来,可他仍是没有死心,“你再好好想想,我叫王万元,我和你娘曾有过婚约。”
“这么一说……”九金皱着秀眉思忖了会,道:“我娘曾说过,有个童年玩伴在宁府后院的槐树下为她埋过一坛女儿红,说是等将来长大娶她过门时再启封、作为他们新婚之夜的合卺酒……那人该不会就是王伯伯吧?”
王万元很是激动,眼眶里有了隐隐的雾气,“你、你娘还同你说过些什么?”
“没有了,就这事还是她跟我爹闹脾气时说起的,后来啊,我爹特意为她建了个酒窖,里头藏了好多的女儿红呢,够他们喝几辈子合卺酒的了。”
“……”王万元的面色顿时难看了不少。
“王伯伯放心吧,我娘过得很幸福。”
“……若是幸福又怎会家破人亡?若是幸福又怎会客死异乡?!”王万元终于还是失控了,厉声喊出了质问。
唐九金仍旧噙着浅笑,不急不缓地道:“我娘说过,此心安处,便是吾乡。如此,又何来客死异乡之说呢?”
“……”
“至于家破人亡……”她眸色一沉,口吻忽然凉了下来,“王士曹功不可没吧。”
“你……”他刚启唇就被唐九金打断。
“我舅舅数年苦读,进士及第,本该‘春风得意马蹄疾’,却被人构陷舞弊,取消资格,甚至终身不得参加科举,陷害他的人是与你交好的京兆尹。”
“……”
“官场失意他便只能去经商,不料却被冠上谋逆的罪名,落得个满门抄斩,这案子是你办的,就连最后的监斩官也是你。”
“……”
“,我娘若是泉下有知,做鬼都会觉得恶心。”
“……”
“真当我是来吃你这粽宴的吗?我来就是想让你知道,宁家尚有一丝血脉尚存,羽翼已丰,随时能让你血债血偿。”
“…………”
王万元自诩见惯了大风大浪,可眼前这个足以做他女儿的丫头片子竟把他逼得哑口无言,甚至还有些慌乱,明明她神色平静、语气未有丝毫波澜,却像是已经举着刀抵在了他的脖间,好似真的能够随时要了他的性命。
至于段子七,他还没回过味来,还在想着——她到底是谁?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