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予安身后跟着一个年轻的护卫，大约是十五六岁，比苏予安矮了一截，一双眼睛转来转去，看着格外地机灵，视线落到苏知聿身上的时候，闪过一丝鄙夷。


苏予安许久没有见到妹妹，看她好像又瘦了一大圈，脸看着也格外地苍白，不由得心疼，“聿儿，你怎么瘦得这般厉害？”想起刚回来下人跟他说起的事，又蹙眉道：“直接赶去庄子还是轻了，按理说，应当仗打五十再拖去庄子。”


那护卫听了，面容一滞，神色看着也格外地古怪。


“哥哥，陈嬷嬷和李婆子年纪也大了，打出人命，就变成我们的不是了。”她轻笑了一声，又道：“倒是哥哥，这半年来日晒雨淋，定然很辛苦吧？”


苏予安笑了笑，不置可否。他感觉离家半年，妹妹好像长大了，变得沉稳了不少。若是这样，下次离家也不总是操心她在家里照顾不好自己了。


绿竹趁着两人交谈之际，搬来一张凳子，让苏予安坐下，随后又乖巧地站到了苏知聿身后。


苏予安轻声道：“不苦……只是有些想家。”他苦笑了一声，又道：“对不起，聿儿，哥哥没能照顾好你。”


苏知聿虽然不再是以前的苏知聿，但听到苏予安自责的话，心里也一阵暖意。


这个傻丫头，终归还是有人念着的。


可惜……那次落水以后，她再也回不来了，来不及见自己的亲生哥哥一面。


她笑了笑，道：“哥哥，我能照顾好我自己。”


“是啊，大少爷，我看五小姐伶牙俐齿的，能照顾好自己。”苏予安身后的那小护卫笑道。


他的语气阴阳怪气，苏予安都能听出来，更可况是生性敏感的苏知聿，她淡淡笑了笑，却是没有接话，而是倒了杯茶，递过去给苏予安，道：“哥哥，喝茶。”


苏予安身后的小护卫，叫陈绥，是陈嬷嬷的儿子，自小跟着他，也从无二心，不过因为陈嬷嬷的事今天心情都不好，也偷偷问过他能不能让陈嬷嬷回到府上来。


他没有立即应允，只说想要他方才来的匆忙，竟忘了陈绥一直跟在后面。方才说的那些话，他听了定然心中不舒服。


“你先回去罢。”苏予安道。


陈绥脸色不大好看，他还想说什么，但对上苏予安的眼眸，又把话吞了下去，转头气呼呼地走了。


苏知聿笑了笑，轻声问道：“哥哥，那是谁？”


苏予安忽然记起下人们说苏知聿因为落水失了忆，许多事情都记不得了，自然也记不清陈绥是谁。他本想搪塞过去，但念及此事不能一直瞒着苏知聿，她迟早都会知道的，便道：“这是陈嬷嬷的儿子，名叫陈绥，小时候一起玩过的。”


“小时候的事情，我记不得了。”苏知聿的声音淡淡，听不出喜怒，仿佛只是想起来感慨一句。


“记得也好，不记得也罢，哥哥只是希望你能开开心心的。”


他们的生母周氏走了以后，苏知聿便一直郁郁寡欢，加上生了病，体型大了几圈，几乎没有人愿意跟她玩。那时候陈绥还愿意跟她一起玩，他们三人经常在花园里玩游戏，但年纪渐长，这些事也就成为了过去。


这几年来，苏知聿变得越来越敏感自卑，就算是陈绥她也不太愿意搭理了。


“聿儿现在很好，哥哥不用担心。”苏知聿笑了笑，随后又道：“我现在也能保护自己了。”


苏予安伸手，点了点苏知聿的额头，笑道：“你呀，总是让我操心，要是真能保护自己就好了！”


他不是不知道姨娘并不喜欢他这个妹妹，平日里也没少挤兑，他在的时候还会收敛，他不在的时候，就会变本加厉。四妹苏知瑶虽本性不太坏，但争强好胜，性子又直接，尤其是庶女的身份压着她，让她看苏知聿格外地不顺眼。


他并不想出远门，如果连自己的亲妹妹都无法保护，他又如何保家卫国？从小就被人夸赞，从小爹爹就认为他懂事，有担当，他被无数的手推着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。很多事情，是他无法操控的，很多事情，他身不由己。


若是可以，他不想当什么太子伴读，不愿出征立功，而让自己的妹妹在家里被孤立，被欺负。


苏知聿也笑了，道：“今时不同往日，我也不是以前的苏知聿了。”


苏予安听着她的声音不大，温柔清澈，如同秋日的湖水，安静，却不失力量，他忽然觉得妹妹好像长大了。


“你呀，赶紧长大，也好让我放心。”


“自然。”


平日里院子里冷冷清清，而今日苏予安的到来，增添了几分暖意。


绿竹很少见到小姐这么开心过，两人说了足足一个时辰，日暮的时候，小姐才亲自将大少爷送出了飞云居。


只是不知为何，回来的时候，脸忽然有些沉。


方才还好好的，怎么忽然就好像不高兴的样子？


“小姐？您……您是怎么了？”她轻声问，“大少爷过来，您不开心吗？”


可是小姐在跟大少爷聊天的时候，脸上挂着许久未见的笑容，明明就是开心啊。


苏知聿脸上的阴霾随即被藏了起来，笑了笑，“无事，只是有些乏了。”


“天也快黑了呢。小姐，我去给您烧水，您病还没好，洗漱洗漱就歇下吧。”绿竹将苏知聿扶进了屋子，随后便蹦蹦跳跳地离开了。


苏知聿坐在椅子上，回想起方才送苏予安出门的时候，看见有人鬼鬼祟祟躲在院子外面的树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