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七那天早上，孙嬷嬷就带着宝儿到了杏林医馆。


宝儿已经十岁了，身形瘦弱，看着就像是五六岁的模样，脸色也格外地苍白。他是孙嬷嬷背着过来的，两人来到这儿的时候，一个气喘吁吁，走路也摇摇晃晃了，一个面色苍白如纸，神情哀戚。


方鸿见着他们两个，着实吓了一跳，连忙上前接应，“孙嬷嬷，你……你怎么过来了？”说着连忙将宝儿抱了下来，放到椅子上。


孙嬷嬷颤颤巍巍走上前，道：“我来找白掌柜，她要说话算话。”


方鸿叹了一声，“这……白掌柜平时也不住这里，偶尔会来，您也不必特意背着宝儿跑一趟。多麻烦，我们过去就好了。”


孙嬷嬷坐下来，捶了捶酸麻的小腿和腰，道：“不碍事不碍事，赶紧叫白掌柜来给我家宝儿治病吧。”


方鸿有些为难。


他只知道白掌柜的名字叫做白昙，却不知道她是什么身份，家住在哪里，这让他怎么找？怎么找得到？


见着方鸿没出声，热心的徐薇开口道：“方大夫，我去把白掌柜找来。”说着走了几步，又回过身，“对了，不知道白掌柜住在什么地方？”


方鸿干笑了两声，随后摇摇头。


“……”徐薇蹙眉，思忖片刻，她问道：“那方大夫知道许长言住在哪里么？”


“知道，住在北街的杏花巷里。”方鸿猛地一拍大腿。


他怎么没想到可以从许长言入手。


徐薇也顾不上别的，转身就走了出去，孙嬷嬷年纪大了，她不想让一个老人家等着。


她走得急，迎面差点撞上了一个人，待她看清了那人的面容，有些吃惊，也有些喜悦，“白掌柜，你可算来了！孙嬷嬷在等你呢。”


苏知聿提着一个药箱，看了一眼杏林医馆的门口，道：“我知道了，进去吧。”


宝儿双腿的情况比苏知聿想象中的还要糟糕。那孩子的上半截看起来倒是没有什么问题，因为许久没用，有些松软，下半肢却是完全废掉了。


膝盖上有积水，捏起来又沉又软，宝儿也连连喊疼。


她半跪着又检查了一翻，心想并非不能救，只是比较冒险，这种情况下只有大动刀才能治好双腿，也不知道那孩子能不能受的了。


“宝儿以前走过路吗？”苏知聿问。


宝儿张嘴正要回答，孙嬷嬷却是抢先答了，“走过的走过的，我家宝儿，以前腿脚虽然不便，那也能走一会，这几年却是完全不行了，完全走不了路。”


苏知聿低头，伸手捏了一下宝儿的膝盖，问道：“宝儿，你怕疼吗？”


宝儿原本还有些惧怕，但看着眼前的大姐姐，温柔和善，便鼓起勇气摇了摇头，“疼没关系，只要宝儿的腿能走路，宝儿便不怕疼。”


苏知聿轻声揉了揉宝儿的脑袋，道：“好，恐怕宝儿要疼些时日。不过再过些日子，宝儿就能正常走路了。”


宝儿抬起头看着苏知聿，歪着脑袋想了想，道：“没关系，姐姐你先试试。”


“好。”苏知聿站起来，看了一眼方嬷嬷，笑着说道：“嬷嬷，您先出去，接下来这里交给我就好。”


方嬷嬷不肯，“我这个老婆子，能碍着你什么事？我就看着，不会打扰掌柜您的。”


苏知聿治病的过程，或许会有些血腥，孙嬷嬷年纪大了，定然会受不了的，只怕会误以为她要宝儿的命。她看了一眼宝儿，道：“嬷嬷，您还是出去等着，这边有我来。”


方鸿也附和，道：“嬷嬷，咱们出去等着吧，这里就交给掌柜的。您既然把宝儿带来了，就要信她一定会将宝儿治好的。”


绿竹听着他们你一言，我一语的，这才知道小姐又要给人治病，还是治腿疾。她觉得小姐胆子越发大了，想劝，可碍着这么多人，她一说话，那些人恐怕就要怀疑起小姐来了。


徐薇一直在观察苏知聿的表情，觉得这位掌柜年纪轻轻，说话做事却颇为老成，她也知道大夫在治病，尤其是治疑难杂症的时候，最好旁边不要有家属。


她扶着孙嬷嬷，轻声道：“孙嬷嬷，咱们出去等着吧。”


孙嬷嬷拗不过这么多人劝，想了想，还是跟着方鸿他们出去了。许长言正要走，被苏知聿叫住了，“你留下来，绿竹你出去。”


“啊？”


绿竹努了努嘴，不情不愿。


“不要多虑，我只是担心有些血腥，你受不住。”


“小姐，我不怕，我可以帮得上忙。”


许长言冷冷地看了一眼绿竹，“你话太多了，小姐会分心，快出去。”


绿竹没想到自己没被小姐嫌弃，反而被许长言那小子嫌弃了，心里不快，冲着她做了个鬼脸，随后快步走出去，将门关上。


所有人走后，苏知聿打开箱子，从中取出一个小瓶子，随后倒了两粒小小的药丸，递给宝儿，“一会可能会有些疼，宝儿先吃下这个。”


宝儿接过药，像是下定了决心，仰头一口将那两粒药丸一口吞了下去，随后又仰头喝了苏知聿递过来的水。过了半晌，他觉得眼皮子特别沉重，怎么都撑不住，沉沉地睡去了。


“长言，把他抱到榻上。”


许长言依言抱起宝儿，放到了榻上。


“点灯。”苏知聿吩咐。


许长言沉着脸又过去点燃了灯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