少年清咳一声，道：“他们要杀的自然是翎王。可是为何要杀翎王，翎王自己都想不明白。”


他虽然是大晋唯一的异姓王，手握兵权，可说到底是个草包，手下的将士们都不太听他的话。加上他人长得丑，更不会有什么情敌情债。


这件事翎王想不明白，就好像是苏知聿想不明白为何岑维忽然变了脸一样。


“抱歉，白天本来是好心想要帮助姑娘的，不知道那些人早已经做好埋伏，反而拖累了姑娘。”见着苏知聿迟迟没有说话，少年又开口说道。


火光照亮了少年的脸，他清俊的五官如同暗夜里的星，让苏知聿的心一下沉静了下来。


苏知聿倒不生气，因为少年白天的时候帮了她，而后又为她挡了一箭，她该感激才是。


“公子帮了我，是我应该感谢才是。”苏知聿轻声一笑，又玩笑道：“你这条腿，我如今也不敢保证能救回来。”


少年也跟着笑了两声，道：“原来姑娘笑起来这般好看，为何不多笑笑。”


苏知聿笑容凝滞，“胡说，难道我以前不笑么？”


“若我没记错，姑娘要么笑得风轻云淡，要么笑得讽刺，这两种恐怕没什么人喜欢。”少年顿了顿，又继续道：“这些日子，姑娘开心的事情不多吧？从第一眼见着你开始，我便觉得你藏着心事。”


春日的夜晚，吹起了风，苏知聿的长发扬起，她盯着不远处地篝火看了半晌，忽然笑了起来，“谁没有心事？谁没有秘密呢？难道你没有么？”


这话说出来以后，她倒是觉得轻松不少。


少年脸上带着笑容，似乎对于苏知聿有些咄咄逼人的态度并不以为然，“但是姑娘的秘密，脸上都写着呢。”


“你看出来了？”


“能看出一二。”


“那你便说来听听。”


“你不想嫁给翎王。”


苏知聿那这地上的树枝去挑篝火，漫不经心道：“天底下的女子，哪个会想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？我与翎王见过几回，可这么一想来，也不知道自己当初见到是真翎王还是假翎王了。”


说起来，方才说了这么久，她还不知道少年的名字，便又问道：“还不知道公子怎么称呼。”


少年短暂地思考了片刻，随后才说道：“姑娘可以称呼我为容玉。”


容玉？


苏知聿知道，大晋对于名字有忌讳，尤其是主人用过的名字，下人是不能有相同或者类似的字。老王爷名字叫做温玉，翎王的名字叫做温容卿。


两人组合起来，便是容玉二字。


一个管家能有如此待遇，相比容玉在翎王府的地位并不简单。


容玉见着苏知聿疑惑的模样，忙解释道：“我是老王爷的养子，名字也是他赐的。”


若是样子，这么说来也便不奇怪了。


养子的身份，最后却做了管家，这也不知道究竟是件好事还是一件坏事。但是看着容玉的表情，看起来并没有任何地埋怨和伤感。


苏知聿笑了笑，没有继续追问下去，而是岔开了话题，问道：“这么说来，你在翎王府呆了很久……你可知道，翎王是个什么样的人？”


容玉的眼睛一亮，问道：“姑娘，你不是不肯嫁去翎王府，为何又忽然对我家王爷感兴趣了？”


“嫁不嫁是一回事，想不想了解，却又是一回事。”苏知聿顿了顿，问道：“我这么说，容玉公子应该不会生气吧？”


容玉摇了摇头，眼睛却难掩失落的神色。不过这失望的表情仅仅一瞬，便消失不见，取而代之的是探究的光芒。


“不会。”他笑着说道：“我家王爷，除了样子不好，什么都好。姑娘也知道了，他帮过你几次，心地不坏。虽然年纪比你爹爹大一点儿，官大一点儿，但是心智上也不是什么大爷大叔，这个姑娘尽管放心……”


苏知聿听了，忽的凑到了容玉的眼前，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晌，随后又往下，吸了吸鼻子，似乎是在闻什么。


容玉被苏知聿直勾勾地看着，脸忽的红了起来，“姑娘，你要做什么？”


苏知聿的眼镜在火光的映照下，发出点点星光，她盯着容玉的眼睛看了半晌，随后俯下身，贴着容玉费肩膀，吸了吸鼻子。


他的身上除了血腥味，还有一股淡淡的，若有若无地清香，像是雨后山茶的味道，淡雅清甜。


容玉别过脸，没有再去看苏知聿的眼睛，有些结巴道：“姑、姑娘，你究竟是在做什么？”


苏知聿忽然笑了起来。


“原来那天的刁玉是你，原来我见过这么多次的翎王，也是你。”


她的声音清冷却带着柔和，偏偏说话的时候眼睛带着笑意，像是猜到了夫子答案的学生，带着一点点得意。


容玉闻到苏知聿身上有些潮湿的味道，混合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药香，他先是一怔，随后笑着问道：“你怎么知道？”


苏知聿视线从容玉身上移开，随后重新坐好，笑道：“因为你身上的味道。”


那次在摘星楼见到刁玉，她是第一次闻到他身上清冽的味道，后来在翎王身上闻到这个味道，她觉得熟悉，却一时半会没有将两人联想起来。


现在回想了一下，刁玉和“翎王”身上的味道，便是容玉身上的味道。


她记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