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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文 第92章 就像回家一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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科恩挠了挠头。



这么说,我家老头子又在骗我?



小时候,他明明告诉我说,璨星王室背负的是永恒的诅咒……



“所以,跟紧我,别走丢了,”泰尔斯不知怎的想起了黑径里的旅途,他一振斗篷,跨步向前:



“有些路就像人生,一旦被落下了,就再也回不去了。”



哥洛佛想起了什么,但沉默寡言的他只是拉紧了斗篷。



“所以,您说,要到这里来寻找答案?下城区。”科恩小心翼翼地盯着脚下,防范着糟糕堪比刃牙营地的路面。



泰尔斯点了点头。



“老实说,我这一天过得很是跌宕起伏。”



“希望和灰暗交替,顺利与挫折同行,惊喜交加,悲欢相连。”



泰尔斯一路向前,熟练地穿过几个门洞,幽幽地道:



“就像我过去的几个月,过去的六年,过去的……整个人生。”



哥洛佛和科恩一怔。



“告诉我,你们见过希望破灭,走投无路,于是干脆抛下一切,麻木不仁的绝望之人吗?”



少年前进着,望着满大街的腌臜嘈杂,翘起嘴角。



科恩眼珠子一转:“还真见过不少——”



哥洛佛眉头紧蹙:“有——”



双方的话音同起同落,他们不由住口,瞥了彼此一眼。



“嗯?”泰尔斯心不在焉地催促道。



“大荒漠里——”科恩继续开口道。



“西线战场——”哥洛佛也同时道。



科恩和哥洛佛再对视一眼,双双充满了“居然抢我话”的不忿。



“我在肃清战役——”



“荒漠战争时——”



本就有嫌隙的两人再次停下来,恶狠狠看着彼此:



“喂喂喂你够了没有——”



“再插我的话——”



“你们两个!”



泰尔斯终于忍无可忍。



“需不需要我开个房间,好让你们继续风流缠绵、相亲相爱?”



警戒官和先锋官这才闭口不言,齐齐冷哼着转向别处:



“哼。”



果然是dd的跟屁虫——这是自我感觉良好的科恩。



果然是多伊尔的亲戚——这是不屑的哥洛佛。



(东城区的多伊尔宅邸里,趴在床上吃着水果翻着色情画册顺便养着伤,舒服得直哼哼的dd打了个大大的喷嚏,惊得门外的多伊尔男爵夫妇再次撕心裂肺地扑进房间:“我可怜的儿子啊!”)



“我……说到哪了?”泰尔斯吐出一口气,不爽地道。



“绝望之人——”哥洛佛和科恩再次异口同声,两人皱眉对视。



泰尔斯点了点头,望着满大街的混乱无序,若有所思:



“现在,在下城区见见这些人,能让我感觉我还活在一个正常的世界里,而不是另一些人的圈子……”



另一些人……



科恩和哥洛佛同时开始思索,却有着不一样的答案。



但泰尔斯并不企望他们的回答,他只是自顾自地航行在自己的记忆里:



“你们见过把无礼粗暴当作个性十足,把阴阳怪气当作妙言佳句的人吗?”



科恩叹息:“我小时候——”



哥洛佛冷哼:“在家族——”



第无数次同时开口的双方齐齐住嘴,面色僵硬。



泰尔斯一脸狐疑地看着他们:



“你们,确定不需要开房?”



科恩和哥洛佛憋着脸蛋,双双决定死也不开口。



泰尔斯轻声叹息:他想念怀亚和罗尔夫了。



王子继续感叹道:



“还有把故作高深当作格调矜持,把揣测猜忌当作日常社交……”



“以及把潜规默契当作理所应当,把口是心非当作处世准则……”



“把虚伪矫饰当作得体礼节,把模棱两可当作滴水不漏的人……”



“很不幸,这些人,我这些日子见了个遍。”



泰尔斯长叹一声:



“没准未来还要再见。”



“而他们都把目光放在我的身上,不管是希冀还是逼迫,审视还是不屑,都指望在我这里找到答案,回答他们无法回答的问题。”



泰尔斯眼神黯然:



“但他们错了。”



王子拨开一根晾衣杆,走下一处台阶。



“我没有答案。”



“至少没有他们想要的答案,甚至连我自己想要的答案都没有。”



泰尔斯一步一步踩在记忆中的泥路上,就像多年以前的样子。



似乎一切都没有变。



王子的情绪感染了哥洛佛和科恩,两人各自思考,默默无言。



“而在他们的目光里,我感觉不到我自己,我不知道我在做什么,我要做什么,我能做什么。”



泰尔斯带着他们穿出小巷,来到另一处街道,这里破败得多,却也静谧得多。



“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。”



泰尔斯远远地望着冷清稀疏的街头,陷入沉默。



“您天潢贵胄,又聪颖过人,”哥洛佛僵硬地道:



“自然身当重任,远超常人。”



“那个,”科恩回过神来,闻言一急:



“我,我也是这么想的!”



僵尸横了他一眼。



泰尔斯回看他们一眼,笑了。



“是啊,‘无妨,命运会帮你准备好一切’,我父亲曾这么说。”



泰尔斯望着脚下的凹凸不平,重新举步向前。



“六年里,这句话总是很管用。”



“特别是当我还在北地的时候。”



“那时候,我没有犹豫的机会,”泰尔斯紧起眉头,想起凄凉大笑的亡号鸦,“就能不再犹豫。”



但泰尔斯倏然抬头。



“但是……”



少年避开一处汇聚小偷的巷口:



“如果命运也偷懒了,怠惰了呢?”



哥洛佛和科恩双双皱眉。



“如果连命运都不肯向我展现它的身姿,只是摆出一张空空洞洞的镜子,只能让人在里面看见自己无助的脸,”泰尔斯咬紧了牙齿:



“那我又怎么能看清自己的答案?”



哥洛佛抿起嘴,若有所思。



科恩瞪大眼,一脸茫然。



“你们下过棋吗?‘帝国的兴衰’?”



泰尔斯踩在下城区泥泞脏污、处处阻碍的街道上,迷惘地抬起头,望向永星城澄澈碧蓝、一尘未染的天空。



哥洛佛抬起头:



“是。”



科恩不好意思地挠挠头,声音越来越小:



“我,那个,嘿嘿,我认识规则来着……没办法,老头子把他的棋艺都教给表哥了……”



泰尔斯微微一笑。



“从我回到王国之后,这些日子里,有不少人都想跟我下棋,我都一一满足。”



泰尔斯继续举步向前,目光渐厉:



“其中却有一个最特殊的人。”



“用的,不是我所习惯的下法。”



他们走上一处陌生的街道,这里的房屋与巷道层叠块垒,勉强能看出甫初规划时的井井有条。



却依旧充满了乞丐与混混,难逃人祸带来的混乱不堪。



“大部分人下棋,见到的都是棋子和棋局。”



泰尔斯侧身避开一架甩着泥水的马车:



“但他不是。”



王子的眼里现出凝重。



“无论六年前还是六年后,他都特立独行与众不同,非但不屑下场执子,更不曾瞥看棋盘,甚至不在乎棋局的情势乃至胜负。”



哥洛佛的眉头越皱越紧,科恩的眼神越发迷茫。



但泰尔斯的话却带着无形的力量,让两人下意识地绷紧身躯。



“因为他眼中所见,唯有棋盘之外,不论大小,不分高下,一个个孤独沉思,我行我素的——棋手。”



泰尔斯握紧拳头。



“他知道,或者说他笃定,”王子咬牙切齿:



“在棋盘上做出选择的,永远只能是棋手。”



传说之翼、安克·拜拉尔、詹恩·凯文迪尔,甚至复兴宫里王座上的阴影,在这一刻都闪过泰尔斯的大脑。



“每一个棋手,每一个因不同的选择而成就自我的棋手,总是有迹可循的。”



泰尔斯深吸一口气。



“而他抓住了这些,只看棋手,只以棋手为子——他大概相信,只要抓住了棋手,想要什么样的棋局都不在话下。”



“就像王者不以血脉为尊,”泰尔斯轻轻按住胸口:



“血脉却因王者而荣。”



哥洛佛和科恩沉默着,一者凝重,一者懵懂。



泰尔斯渐渐理清自己的思路,语气忌惮。



“他是我从未见过的对手,他的下法,甚至不能以‘高明’和‘低劣’来描述评价。”



“把不同的棋手连成一片,就是他的棋盘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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