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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59 章


又听他继续说道:“岳父两次北伐,胜势一度曾逼东都,然终还是无功而返。除强敌阻挡,岳父身后之朝廷,上从皇室,下到门阀,诸多掣肘,尾大不掉。二十万兵马,身后却粮草不继,致令举步维艰,大业沉沙!”



“岳父,你可曾想过,当年你若能一手掌握朝廷,焉知今日中原,又是何等局面?”



“北伐中原,光复两都,为我父祖当年之愿,亦是我李穆之愿。岳父要我去往广陵,道日后借兵于我,兴兵北伐。岳父固然还有当年之志,惜乎深受陛下忌惮。即便陛下信任,尚有诸多门阀,皆各怀心思,虎视眈眈。岳父又如何就能确信,以如此混乱软弱之朝廷,能保证北出之广陵兵,再不重蹈当年覆辙?”



高峤惊呆。



数日之前,他因关心李穆日后安排一事,入宫私见皇帝。三两下套话,便从皇帝口中得知了计划,回来之后,越想越觉不妥,遂修书一封,命人加急送往京口,命他即刻来见自己。



信送出后,才过一夜,被心中疑窦所驱,因事关重大,终究还是急不可耐,索性自己亲自赶了过来,当面质问。



以高峤多年从政而历练出的敏锐嗅觉,女婿的这番应对,他岂有听不出话下之意的道理?



显然,是被自己料中了。



他要借这机会,另起炉灶,立下基业。



到了日后,倘若真叫他羽翼丰满,独当一方,北伐之外,他的所图,恐怕也就不是朝廷所能钳制了。



他紧紧地盯着面前的男子。



“李穆,北伐固然是我心愿,但我也不容任何人图谋不轨,败坏国纲!我最后问你一次,你来不来广陵?”



李穆迎上他两道逼视目光,道:“多谢岳父。然我还是那话,广陵非我去处。”



高峤勃然大怒,猛地抬手,按住腰间剑柄,拔剑而出。



一道寒光掠过,剑锋便架在了李穆的脖颈之侧。



“看起来,你是要做定这乱臣贼子了。也好,我这就杀了你,以绝后患!”



一缕乌云蔽月,江畔夜色,忽然黯淡了下来。



高峤双目如电,冷冷地盯着对面那个被夜色掩了的男子。



“莫以为我是在恫吓于你,更不要以为你娶了我的女儿,我便会姑息!我从前便曾对你言,倘若叫我知道你另有图谋,为天下计,杀你一个,又能如何?”



他执剑的那手,倏然发力。



宝剑的锋芒,轻而易举在皮肤上割出了一道口子。



“人生有死。七尺之躯,既立有誓愿,又何惜头颅?只恨壮志未酬,死不得其所!”



李穆忽道。



“岳父若以为杀了我,南朝便可苟安万世,动手便是。”



夜风吹荡,吹散了蔽月浮云。



一道殷红的血,正沿着剑锋,从李穆的脖颈蜿蜒而下,染红了一片衣领。



他的一张面容,在月影下也再次变得明晰,眉目冷峻。



高峤脸色铁青,握着长剑的那手,手背青筋交错。



李穆始终垂手而立,直视着他,身影凝立。



高峤眼皮跳动,半晌,切齿道:“今日我若这样杀你,你必不服。也罢,我暂且留你一命,容你去往义成。我倒要瞧瞧,你李穆到底何等能耐,才不过一个卫将军,竟就僭拟至此地步!你给我记住,日后,你若真有所不轨,我高氏之兵,既杀胡獠,亦灭叛贼!”



他话锋一转。



“我今日容你不死,但阿弥,我必要从你李家带回了!高氏之女,能嫁寒门,却决不能嫁图谋不轨之人。望你知!”



高峤说完,蓦地收剑,将那柄染了血迹的宝剑归入鞘中,转身便去。



李穆望着他疾行背影,忽道:“一年之内,我必拿下西京。高相公,你敢不敢与我赌?”



高峤停住脚步,慢慢地回头,难掩一脸诧色。



西京是为长安,乃北夏陪都。羯人早年便活动在长安之西,崛起后,趁乱夺取,用心经营,拟借潼关之防,将关内打造为自己的大后方,进可攻,退可守。去岁江北战败之后,夏国国都洛阳,岌岌可危,当年对西京的战略部署,愈发凸显重要。



如今驻防之重,可想而知。



李穆的私兵,如今最多不会超过两千,却放出如此之话,叫高峤如何不感意外?



李穆走了上来。



“高相公,我只问你,你敢不敢与我赌上一局?”



“如何赌?”高峤淡淡道。



“赌阿弥。”



“你是阿弥之父。虽于礼法而言,阿弥如今是我李家人了,但倘你真要带走她,我不拦。一年之后,我以西京为聘,再去迎她!”



“你敢不敢与我赌上此局?”



高峤盯了李穆片刻,忽放声大笑。



“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后辈,我高峤生平所见不少。但你,倒是叫我又长一见识!”



他的话里,掩饰不住讥嘲。



“不过胜了一个袁节,竟敢如此逞性妄为!”



“也好。我且瞧着,一年之后,你到底会是怎生模样!”



高峤呵呵冷笑,再不看李穆一眼,拂袖而去。



……



洛神再天真,也是瞧了出来,阿耶今夜突然这般到来,必定是出了什么事。



他两人走后,她见卢氏神色凝重,仿佛若有所思,知她必也在担心,自己又何来的心情回屋休息?朝大兄不住地丢眼色,终于将他叫到院中一无人之处,拉住,追问父亲此行目的。



莫说高胤其实也不明所以,便是知道,也不会道与洛神,自然无果。洛神见问不出什么,大兄也只安慰自己,叫她不必担心,反而愈发忐忑不安。



父亲和他出去,已经有些时候了,却久久不见归来。



越等,心情越是焦急,隐隐又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。



正坐立不安之时,忽然,听见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,心一跳,急忙迎了出去,果然,看见父亲和李穆回来了。



两人一前一后入内。



看他们的神色,似乎倒没出过什么不好的事。



仿佛翁婿二人,方才真的只是一道出去溜达了一圈,才刚回来。



只是,洛神还来不及松一口气,就被所见给吓了一跳。



出去了一趟,李穆一侧的脖颈之上,竟多了一道伤口。



虽然瞧着已经简单处置过了,血也在慢慢地凝固,但那道伤口,也不知是被什么给割的,竟有一巴掌那么宽,连衣领都沾染了血痕,看起来,极是触目惊心。



她吃惊,正要上去问,却见他朝自己微微一笑,摆了摆手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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