再加上这些年里江南的变化,尤其是他亲眼目睹常州这个原先负担白粮的五府之一的变化,卢象升从内心里对学究天人的皇帝有很深的崇拜之情。
他自然不知道自己早就是简在帝心的一个人物,甚至在皇帝登基的那一段故事里也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。
他乘坐的马车行走于黄河南面,而钦差刚刚从黄河边郑州府的孙角渡登船。
袁可立这个新任枢密使亲自到了河南来,如今脸色颇为严肃。
站在船头,他看着河上往来的沙船问了一句:“这挖沙洗沙,对黄河这一段清淤的成效如何?”
“袁相明鉴,年年只有夏讯之后下雪之前这一段时间最适宜。”说话的人是总督河道衙门的三大副督统之一的张九德,他作为河道总督李从心的副手,分管着入淮之前黄河自三门峡开始的这一段,“今年倒是一举三得,既供应了郑州黄河大铁桥所需,又能掘深河床,还能以工代赈。”
袁可立点了点头:“我已向陛下请了旨意。大铁桥开工之后,接下来这几年黄河的河南段尤其需要不出大事。中军都督府河南军区官兵,都能应河工和铁桥大工所需,河道衙门那边李总督会与张督统商议方略的。”
“下官多谢袁相!”
“左参政亦是同理。”袁可立又看向如今升任河南省执政院参政的左光斗,“漕行那边,官产院同样请旨过了。郑州重工园所需煤铁水泥,漕行会专门拨出运力运来。左参政分领此事,首要便是保障铁桥大工及治河大工所需。”
“下官一定把这事办好。”
袁可立笑了笑:“我只是带个讯,诸多事务,叶宰执和谢总督自会安排好。”
“督台和省台正在府城恭迎袁相。”
开封府是河南省省治所在,但等到郑州的黄河大铁桥建成,将来省治恐怕要迁过去了。
之所以不在开封这一段的黄河修,当然还是数年踏勘之后的结果。在如今选址的地方,黄河的河道更窄,河道更加稳固,两岸的土地更结实一点。
而开封府这一带,黄河两岸沙地太多,非常容易沉陷,黄河水的冲刷也导致河道并不固定。
一旦黄河大铁桥建成,北京往南的直道就完全不一样了,省治迁移到郑州当然更合理。
袁可立这一次离京,除了到开封府宣读圣旨和枢密院对河南救灾官军的叙功嘉赏,另外就是要去南都。
而除了海路之外,黄河这个大铁桥同样很重要。它能不能顺利建好,决定了后面要不要在武昌府再建一个长江大铁桥。将来疆域更大的大明,需要陆路上同样能够更加快速地到达南方。
所以他先到了郑州府那边,看了看黄河大铁桥的前期准备工作。如今在做的,当然是对后面大工程的保障工作。郑州府也在黄河畔搞了个重工园,就近冶炼钢铁。
同时配备的码头,要能够把河北省真定府那里烧制的水泥运过来,再用黄河这边挖洗出来的河沙一起混为混凝石,这些都是后面修建大桥需要的材料。
他从郑州府顺流而下前往开封府,此刻的开封府城北面,河南省总督正是已经从原先山东按察使升任过来的谢廷赞。而河南省令,则是与徐光启同科的状元张以诚。
开封知府及开封府令自然只能往后站。
“袁相亲来……”
听到开封知府颇为担忧的声音,谢廷赞只说道:“袁相亲来,与河南政务无关!枢密院不涉民政,你担忧什么?”
谢廷赞看得很分明,因此只是把应该给的尊重给到。
作为一省首官,谢廷赞倒是知道得很清楚。
去年底的大政会议,诸省要员全部都提前进京参会了。
除了诸相换届再选,便是又定下来自今年开始的这五年间得开始办的军政民政大事。
如今枢密使既然离京南下了,那么想必就是外滇南洋的事都要开始。
枢密院无非要确认一下沿途诸省到时候的粮草军资后勤保障安排。
当然了,既然是外滇南洋的事,河南省也不是重点,两湖两广川滇黔才是重点。
他们在这里等待迎接钦差,那边卢象升才刚刚进入仪封县城。
仪封县城在开封府东面,与开封府城之间还隔着一个兰阳县城。
他祖父既然曾在这里做过知县,当然也有几个故交,卢象升的旅程并不会孤独。
而后他听说枢密使要来,知县已经都到府城那边迎驾了。
卢象升听完自然颇为意动,毕竟他更感兴趣的就是兵法韬略。对于匡助陛下和朝廷一举鼎定了如今北疆局势的袁可立,他也非常向往。
但如今袁可立贵为八相之一、而且是极为特殊的武相,卢象升也找不到什么样的门道去拜访。
不过这个热闹还是想凑一凑的。
于是他次日一早也往开封府城那边跑,顾不上再细细追仰一番祖父当年在这里的功绩。
沿途之中自然见到更多在黄河南岸挖沙洗沙的人,大多都是当地大族组织拿了河道衙门和工商衙门牌照的商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