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林间，一道暗金色流光滑落。



可雾气的弥漫，让这道流光并不显眼。



“好端端的，怎得突然起雾？”



靠着经验，尘五哥好不容易地走出了雾区，嘴上一边埋怨着，一边则是来到岩壁。



仰望着，随即动手攀登。



只是这山里的风冷得像淬过寒潭水的刀子，不断刮过尘五哥裸露在破袄外的脖颈。



他弓着背，在嶙峋山石间艰难挪动。



在开采过程中，肩上那筐已经采集的粗粝石块，沉得像是要将他钉进这片岩壁中。



每一次沉重的呼吸，都喷出一小团转瞬即逝的白气，在这山坳里显得是那般微弱。



等采到了合适的石块时，尘五哥小心翼翼地爬下了岩壁。从怀中取出破布包裹的口粮，配着水囊里的水，吃口，喝口，咽口。



殊不知…



此刻，一道暗金光芒便于林中闪烁。



恰好这时，尘五哥突然鬼使神差地扭头望去。也就是这么巧合，看到了那阵光辉。



他本能地收好口粮，弓背起身。



以他性格本该谨慎退去，可却突然听到了一阵微弱哀嚎，令他起了一丝恻隐之心。



他拿起工具，循声而去。



随手扯下一根细长的枝条，拨开茂密的灌木，只见一位老者倚靠在一块巨石下，气若游丝。这老者面容枯槁，双目紧闭，而且那眉头微微蹙起，显示感到了极大的痛楚。



浑身伤痕草屑、沾满灰土，干裂发紫的嘴唇微微翕动，却只发出含混不清的气音。



“…水…”



尘五哥心头一紧，忙上前，从腰间水囊中倒出清水，小心翼翼地喂到了老者唇边。



几口清水流入嘴中，老者那双浑浊的眼睛吃力地睁开一条缝。眼珠灰蒙蒙的，失焦地转动了一下，这才捕捉到尘五哥的脸庞。



眼下的老人是面朝下伏，一只手深深抠进身下的碎石缝里，且因为指节过度用力而扭曲发白。除此之外，他的另一只手则是死死护在胸前，紧攥着一个拳头大小的物件。



“…玉…”突然，老人喉咙里滚出一个破碎的音节，像是砂纸摩擦岩石。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，将紧护在胸前的手颤巍巍抬起，那只枯枝般的手掌摊开，露出紧握的东西。



他识得，这是一块玉石。



此玉温润如脂、光华内敛似晨曦柔光，就连触感都宛若婴儿的肌肤，细腻如凝露。



莫名的，不起眼的暗金色光点在玉石之上一闪而逝。尘五哥只觉得喉咙发紧，几步抢上前去，小心翼翼地将枯瘦身躯翻过来。



“玉——，我的…宝玉…通灵…”



老人的呼吸骤然变得急促，每一个字都耗损着他所剩无几的生命，“换…泼天富贵…能…”他猛地一阵呛咳，暗红的血沫从嘴角溢出，染红了花白胡须，“刻…刻最后一刀…”



尚未把话说完，老人眼中那丝光芒骤然熄灭，头一歪，便没了声息。那只紧握着血玉的手颓然松开，玉石滚落在地，发出沉闷的一声轻响。他圆睁着那双混浊的眼，死死盯着尘五哥，只是目光中已然无一丝生气。



山风吹过，带来一丝凉意…



目视着滚落一旁的玉石，尘五哥喉咙滚动的吞咽声愈发明显。最终，手不自觉地伸出，捧起尚有余温的玉石，却怔在了原地。



他虽是黔首，但也识得宝物。



这玉，便是宝物！



若将其换作钱财，怕是能有不少铜钱。



念及至此，尘五哥手上的动作变得越发的紧，神情也是变得更加紧张。目光扫视四周，握紧玉石的同时不断在灌木丛边走动。



在提防，在警戒…



直至确保了没有人后，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。可打开手掌，目视玉石之时，依旧有着一道不会让尘五哥发觉的暗金色光辉一闪而逝，让他那紧盯的目光陷入了一片火热。



可心头又好似留有一道清明，迅速从火热之中将思绪拉回，看了一眼地上的老人。



随即，尘五哥转身离去。



只是他并未下山，而是走至岩壁旁，将采石的工具拿起，重新回到老人的尸体边。



随后，竟然挖起了土来。



而且一边挖，嘴里还一边念叨着，“老人家，我拿了你的玉，承你的恩难以报答。能做的就是埋在这土里，算给你入土为安了。”



最终，一个小土包成型。



做完这一切，他带上了工具，几乎飞也似地离开了这片林子。不过临了走的时候，他依旧没有遗弃那筐石块。至于那枚玉石…



被他用装着口粮的破布胡乱裹了几层，死死塞进怀里，且紧贴着怦怦狂跳的心脏。每走一步，都感觉那石头在应和着他脉搏。



然而当他离开之后，小土包却钻出了一道暗金色的烟气，然后于原地化为了人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