想着想着,眼泪便流了下来。先是清泪两行,而后便是嚎啕大哭。她甚至不知道她在哭什么,只是心口难受,只是想要狠狠哭一场。
哭完了,便算了。
珍娘擦掉眼泪,让朱兰给她换个大杯子来。“景明我倒是不担心,我也不想着门当户对,也不想着他能高娶,日后娶个踏实本分的妻子就行。倒是春和让我放心不下,姑娘家没有娘家撑腰,总归是会被夫家轻视,若非如此,我也不至于逼着她练武,又将她同景明一起送去定国公主身边。”只有娘的孩子,无论是成长还是日后议亲,总归会被旁人低看一些,现在能为他们多铺些路,便要给他们多铺些。
朱兰正要说些什么,抬眼便看到了站在院中的陈周兮。“陈大人。”
珍娘闻言回神,放下酒杯,端起娴雅的笑。“大人。”她迎上去,“这么晚了,还过来做什么,明日事忙,怎不早些休息。”她语含一个妻子对丈夫的关心。
亲昵却疏离。
朱兰与梅姑姑见陈大人要同夫人说话,识趣的退下了。
珍娘转身给他泡茶,眼中闪过一丝不悦,累了一整日了,她实在没有太多的精力应付他。
陈周兮看着她的背影微愣,他今天过来只是想跟她谈谈春和景明的事情,却不想在院子中听到她说姑娘家没有娘家撑腰这种话。他心中气闷,正要去质问她,却突然想起春和景明。不知何时起,他们不再喊他爹了,而是规矩有礼叫他父亲。也不知何时起,她不再喊娘婆婆,而是同下人一样称呼她为老夫人。更不知何时起,她不再唤他夫君,对着他笑时也不再弯着眼。
肃宁回去时,宁安正侧躺在床上,轻拍着想想。
“怎么了?”他问。想想一向是不跟他们睡的,不舒服时才会闹着要跟爹娘一起睡。
宁安竖起手指,示意他噤声。她给想想盖好被子,下床披衣。“下午有些发热,没事了,估计是昨日跟着禾苗去马场玩吹了风,着凉了。”
两人去了耳室,在长塌上坐下。“怎么这么晚?”宁安问他。
“与蔡大人一起重新盘了下薛彻的案子。”
宁安接过之桃送上的茶盏,“太晚了,别喝了茶。”茶盏里是白水,她打开盖子,直接送到他唇边。
肃宁喝了口茶,又握过她的手亲了一下。宁安将茶盏放在小几上,“薛彻的案子不是早就结了吗?”薛彻虽姓薛,却与薛家无关。他许多年之前被爹发现贪污军衣、军饷,一门男丁全部斩首,女眷充入教司坊。
“你可还记得岭月生辰那日,咱们禾苗在夏侯府门口发现的老妇?”宁安点头。肃宁揽着她道,“宁晖差人查了,牵扯到了薛彻。”
宁安越发不解了,“他死了有二十年了吧?”难道是假死。
“贪了银钱的人为了将功赎罪,说出了他曾帮薛家幼女改换户籍,脱离教司坊之事。”他看着宁安,“你可知那人是谁?”
宁安摇头,“你问我,难道这人是我认识的人吗?”
肃宁笑着,“改换户籍的便是陈周兮的外室。”陈周兮没有直接出面,费了点功夫才查到他。“当年常山懿公主府上被查抄,一贬再贬,便是因为他们与一个贪腐官员扯上了关系。”当时查到他们时无数人不解,如今倒是明白了。陈周兮是为了帮薛媛媛改换户籍,才会同贪官牵扯上,也才会让自己的亲娘,常山懿公主有口难言,平白为她背了这样一个黑锅。
“薛媛媛是个美人?”
肃宁想了想,“没珍娘美。”珍娘比小安大几个月,薛媛媛比他们大了也就三五岁。京中宴席之上,便是不相熟,也均是见过。“她倒也不是丑,就是打扮的不讨人喜欢。”珠光宝气,恨不得将所有珠宝都穿戴在身上。当年原是不准备祸连薛彻家中女眷的,只是薛公进言,薛家女彰显,日日穿金带银炫耀,既用了这些银钱,便该一同获罪。“那是我第一次觉得薛公这人还算公平公正。”也是唯一一次。
宁安点头,“是啊,既然用了这些银子,便该一同获罪。”
肃宁靠着她的额头,“此事说大不大,说小不小,只是涉及军用物资,涉及军饷,并须严惩。”湖阴城县地处偏远,加之宁朗有心隐瞒,蔡大人的嘴一贯又严,所以陈周兮并不知晓。“珍娘该是收到了什么消息,不然不至于——”他点了点宁安的肉嘟嘟的脸颊,“故意将那道伤痕露出。”为了,便是再向他讨个人情。
宁安抓着他的小臂,“下午我听蓝姑姑说了她的事了。”
哪个姑娘对未来的夫婿没有期待,哪个姑娘不愿与丈夫携手相扶,琴瑟和鸣。未婚丈夫养外室,还有了孩子,她可以不在意,总归她是明媒正娶的妻子;大婚当日被逼为夫纳妾,她也可以忍下,自我安慰放在眼皮底下总比放在外面让人安心;新婚之夜丈夫去陪妾室,她仍然可以忍下,她是正妻,若无容下妾室、庶子的肚量,定会被人诟病责骂。她甚至可以容忍将妾室子记入她名下,承了嫡出的名。
可她不能忍,他们一次次伤害她的孩子。
她的春和景明早产,是庶出子故意在地下泼了油;她的小女儿惨死,是庶出子大冬日将她推入池塘中;她的春和景明病了,需要三百年人参续命,她却教唆庶出子装病,骗走了那根参……她何曾没有哭过,闹过,可得到的只有一句轻飘飘的,你多担待,她是我爱的女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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