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知是谁第一个跪下，紧接着，数千名大周百姓，如同被收割的麦子，齐刷刷地跪倒在桥头前的泥地里。
张老汉和张二狗跪在最前面，对着桥头重重地磕下头去。
“求王上开恩！收留我们吧！”
“给我们一口饭吃！我们给您做牛做马！”
“求王上救救我们……”
哭喊声，哀求声，汇成一片，撕心裂肺，响彻云霄。
就在这时，河间郡的方向，烟尘滚滚，马蹄声大作。
一支数百人的郡兵队伍，在一名脑满肠肥的郡守带领下，气势汹汹地赶了过来。
“反了！反了！都反了！”河间郡守刘昌，骑在高头大马上，指着黑压压跪倒一片的百姓，气得浑身肥肉乱颤，“竟敢聚众闹事，冲击大桥！来人，给我打！往死里打！打散了这群刁民！”
他身边的税吏，正是前几日抢走张家土豆的那位，此刻更是狗仗人势，挥舞着腰刀，尖声叫道：“听见没有！郡守大人有令！谁敢再跪着，就是反贼，就地格杀！”
百姓们闻言，哭声一滞，脸上露出了更深的恐惧和绝望。
张二狗死死地攥着拳头，指甲深深嵌入掌心，他看着那些如狼似虎的郡兵，又回头看了看自己面如死灰的父亲和瑟瑟发抖的儿子，一股血气直冲脑门。
“我们只是想活下去！这也有错吗！”他猛地站起身，嘶声怒吼。
“拿下这个带头的！”税吏指着张二狗，对身边的郡兵喝道。
两个郡兵对视一眼，有些犹豫。他们也是本地人，家里同样快揭不开锅了。
眼前这些人，很多都是他们的乡亲，甚至是亲戚。
“愣着干什么！本官的话不管用了吗？”郡守刘昌见状，抽出马鞭，狠狠地抽在一个年轻郡兵的脸上，留下一道血印。
那年轻郡兵被打得一个踉跄，抬起头，眼中满是屈辱和愤怒。
他看着人群中一个抱着孩子、面黄肌肌的妇人，那正是他的亲姐姐。
“锵”的一声，年轻郡兵扔掉了手中的长矛，对着刘昌吼道：“老子不干了！这个兵，谁爱当谁当！老子也要去北边求活路！”
这一声吼，像是一颗火星，瞬间点燃了整个火药桶。
“不干了！”
“我们不替你们这些吸血鬼卖命了！”
所有郡兵，几乎在同一时间，都扔掉了武器。
他们受够了克扣的军饷，受够了欺压百姓的命令，更受够了这没有希望的日子。
郡守刘昌和税吏彻底懵了。
“你们……你们要造反？”刘昌的声音都在发抖。
“反的就是你这狗官！”张二狗振臂一呼，第一个冲了上去。
数千名被逼到绝境的百姓，被压抑了太久的愤怒和求生欲彻底爆发。
他们像潮水一般，淹没了那几个还想顽抗的税吏和官差。
“啊——”
凄厉的惨叫声响起。
那名作威作福的税吏，被愤怒的百姓活活撕碎。
郡守刘昌吓得屁滚尿流，调转马头就想跑。
可他那肥胖的身体哪里跑得掉，直接被几个汉子从马上拖了下来。
“饶命！饶命啊！本官……本官给你们钱！给你们粮食！”刘昌跪在地上，涕泪横流，磕头如捣蒜。
张二狗却双目赤红，走到刘昌面前。
“现在才想起来给粮食？晚了！”
半个时辰后，河间郡城楼之上，刘昌的头颅被高高挂起。
城下，是欢呼的人群。他们笑着，哭着，将所有的怨气和绝望，都宣泄了出来。
但是，他们都知道，这只是开始，接下来要面对的，将是朝廷疯狂的报复。
唯一的生路，就在那座钢铁大桥的对岸。
当夜，在城中老秀才的主持下，一份用血写就的万民书被呈了上来。
“……苛政猛于虎，天灾人祸，民不聊生……我等北方数郡遗民，翘首北望，唯见王上治下，民安国泰，欣欣向荣……今，我等冒死血书，恳请王上天兵南下，解救我等于水火……我等愿为王上之民，世代供奉，永不背弃……”
张二狗第一个咬破手指，重重地按下了自己的血手印。
紧接着，张老汉、那个带头哗变的年轻郡兵，以及成千上万的百姓、降兵，一个个上前，将自己的血印，按在了那份沉甸甸的万民书上。
这份血书，连夜被送到黑水河大桥的桥头，递交到了镇北军的手中。
……
镇北国王宫，议事厅。
林萧端坐主位，静静地看着桌案上那份还带着血腥气的万民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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