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万雄也没有真的将苏漫城带回北方，他和三位老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。天还没亮，四位高手就已离去。
拜别师父后，沈墨飞没有离开，而是和苏漫城一样，随着押送队伍一同赶往金陵。
一路上，眼看着交头接耳的龙卫军将士，沈墨飞相信，在结束了李宗贤的押运任务后，“四绝出山”的传闻便会传遍天下。或许，不等这些禁军传扬，太子和燕王藏在途中的伏兵，就会把这件事提前宣扬出去。
传说中的四大绝顶高手一同出山，一招都没出，就制服了蛮人“第一高手”荆玉成。这件事无论在之乎者也的仕林，还是在粗陋鄙薄的江湖，都会沦为一时谈资。
沈墨飞从来不担心师父卫天矶和另外三位前辈的影响力。
坐在马上，满眼愈发苍翠的青山绿水，不过是过眼云烟。沈墨飞对大好河山的秋日美景视如不见，心里却在想着另外一件事：该怎么向囚车上的李宗贤询问，那四封有关通敌的密信。
抵赖是没有必要的，信件上的镇北军血红拓印，一般人根本无法仿造。
“在想什么？”苏漫城不知何时，不顾伤重纵马走到了他的身边，看着陷入沉思、脸色不佳的沈墨飞，第一时间便开口询问。
眼下傅开山重伤，正在马车中养伤，戚凌志缀在队伍最后以防不测，其他人都见识到了沈墨飞的厉害和师承后，除了远远膜拜，敢真正前来搭话的没有几个。
而苏漫城却没有这方面的顾忌。
“一件很为难的事……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家犯了错，我不知该不该向他求证，或是将此事彻底藏在心里。”
苏漫城沉吟了片刻，问：“你没向尊师请教么？”
沈墨飞摇了摇头。
若是卫天矶愿意，恐怕只需要简单的几个提点，就可以让他豁然开朗。可是现在老人家对此事不闻不问，哪怕是沈墨飞说出问题的机会都不给。看来是想把这个难题留给徒弟，让他独自解决。
想到这里，沈墨飞忽然抬头，目光灼灼地问道：“若是李宗贤将军……真的做了叛国投敌之事，苏大哥会如何处置？”
不知为何，他终究还是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。
到了这个时候，他知道困扰着自己的，也不过是苏漫城对这位李宗贤李将军太过敬重罢了。
苏漫城平静的脸上忽然抽搐了一下，笔挺的眉毛渐渐地皱在了一起。年过三十，他的额头已经出现了道道纹理，不深，却看得沈墨飞把心揪到了一起。
良久，苏漫城忽然吐出一口浊气，转眼看着沈墨飞：“即便是一军之将，犯了错又与平民何异？”
一个似是而非的回答，让沈墨飞松了一口气。平民犯了错，就要受处罚，军中主帅也不可例外。话里更深的意思，却是表达了对这位老将可能犯的错表示理解：谁都可能犯错，无论是高高在上的君王，还是卑微的平头百姓，又何谈一个年迈的老将呢？
想了想，苏漫城问：“所以，你到青州来的主要意图，就是为了李帅？”
沈墨飞点了点头，又赶紧摇了摇头。他记得在青州城的时候，自己好像跟苏漫城提过此事，却没想到对方下意识的略过了此事。
苏漫城有些不解。
“我只是个无家可归的游子，掺和到这件事情，也不过是不想再有更多的人跟我一样，落得一个家国无依的地步。见你才是最主要的！”
苏漫城没有指出沈墨飞只是“无家可依”的语病，只是抿着薄薄的嘴唇拍了拍这位兄弟。可能是牵动了胸口的伤，忍不住咳了两下，嘴角不时溢出了一丝血。
他的内伤经过卫天矶的处理，已然无碍，哪怕吐点血也只不过是将体内的淤血处理一下。
沈墨飞看了一眼，也不劝慰，只是说道：“有时间，我想回家一趟！”
过了徐州，到达金陵也就短短几日行程。沈墨飞却对那座繁华的古城没有多大兴致，与金陵隔山而望的姑苏城倒成了他此刻的念想。
苏漫城盯着他，也不管嘴角的血渍，良久之后，长叹了一声：“好，我陪你一起去！”
两兄弟对视一笑。
“千山鸟飞绝，万径人踪灭。孤舟蓑笠翁，独钓寒江雪！”
不知为何，沈墨飞忽然想到了这么一首诗。这个世界太过陌生，更远的前朝并没有出现这首名传千古的“千万孤独”。近十年的熟悉，他心里念着的，除了苏漫城，也只有那一百多位将自己视为生命，却早已化作一抔黄土的父母亲眷。
现在，他只想继续朝南走，去看看那阔别已久的姑苏城，那个和印象里的影子一般模糊了的家。
苏漫城记得这首诗，是沈墨飞六岁时候，为了在当朝少傅面前显摆时随口作来的佳作。如今再听到这首诗，他的心里也忽然变得火热起来。
沈墨飞想家了，他又何尝不是？
阔别生养之地十余年，眼前、身边的所有杂事，一瞬间也都化作了两道无法遗忘的身影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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