许子泓回来,对于那些世家的冲击是非常震撼的,以往曹操可能好没这样的感觉,可是经历过去年,亲眼得见崔琰这种刚直的人被弄得像吃了黄连的模样,那也就不奇怪了。
不奇怪,就会变得期待。
期待许泽能玩出什么幺蛾子,特别是在这种学派争锋的时候。
此时的许都朝堂不像是以往的古今文之争,倒像是各地的学派之争。
扶风、冀州、颍川,其实是皆有学派存在的,而许泽在青州又建了一个新的,以孔融、许靖、他自己为学。
许泽还代表的是蔡氏之学,说真的,文论、易学和音律都好说,但是曹操想不通许泽怎么教书法。
以他的性格,书法练不好……那就扭转所有人的观念,这么想……那可真是祸害啊!跟指鹿为马也没什么分别了!
“近日来,正平也是不厌其烦,他的地位不够,只是议郎,有心向青州学派,但是却人微言轻,只能写文章讥讽嘲弄。”
“眼看是要吵起来了……”
祢正平便是青州学派的人,而要面对韩融、赵岐这帮扶风派,以及荀、陈等颍川派,还有冀州来的清河学派围攻。
不厌其烦,所以本来的文气一发作,就想写一篇文章痛骂他们,用自己最擅长的类比手法,把这些人骂成鸡鸭猪狗马驴。
然后又遭攻讦,在朝堂上被几家谩骂,要陛下、丞相惩处祢衡。
可祢衡仗着才气,还有当年檄文骂战立下的功绩,傲气不已。
所以最近这段时日,朝堂上实在是热闹得很,每天公务说完了之后,基本上就是几帮人互相嘲讽,彼此谩骂。
但又不是市集骂街,而是引经据典、妙句频出,自然而然演变成某些典籍篇章的辩经。
又是争话语权、最终解释权,要的是日后门生都用自己的理解和学说,以此影响朝堂。
和以往又是本质相同,只是争辩的形式、派系不同,已经有御史将此称之为“四派之争”。
一开始刘协还觉得害怕,感觉又要经历这种朝堂的风雨动荡,会不会又有人得势之后铤而走险,杀得许都不得安宁。
可后来曹操说:“无妨,随他们争,反正看个热闹,等子泓回来谁也争不到。”
这番话,才算是让刘协定下心神来,想到反正如今大汉五州之地都在丞相肩上扛着,还有单出去一个扬州在子泓肩上扛着,心里一下子安定了不少。
从丞相府出来,刘备已回自己的官署去赋闲了,曹操和郭嘉则是继续聊着。
“我自是支持青州学派的。”
曹操直接表明了自己的心思,原因也是极其简单,因为曹昂在青州,那自然是支持青州学派。
郭嘉笑道:“那是自然。”
“现在的态势来看,倒是还能接受,毕竟还有丞相压着,未曾生出什么乱子。”
“这些学派的官吏,也都不曾在背后使阴招,不至于破坏了朝堂的风气。”
“嗯,”曹操闻言算是松了口气,这话说得不假,如果说,真到了那种为了自己学派的利益,扶持官吏擢升,且暗中构陷他人,那就要乱了。
内乱之始皆来自于此,恶疾难消,几百年来基本上都会走到这条路上。
现在自己还压着,倒不算什么,可人终究会有一死,而曹氏在朝堂的根基并不深厚,后人是否能压得住?
子脩……才学、性情都极为不错,还掌着青州的兵马,和子泓能相互扶持,感觉自是无妨,可为人父母者,终究会有担忧。
“只要不到那种地步,都可接受,”曹操勉强露出笑容,“等他们争吧,待青州学派真有思潮,再力荐孔、许二人。”
“曹氏终究百年未出大儒,难领此风潮也,”曹操也不由得感慨。
自家这么多年,也就自己一人有那种文豪的才情天资,再往下数,子脩是不够的,丕儿还算不错,植儿年少但是已初现天才之资,后代还是值得期盼的。
文坛、学派之首、当世大儒,这些都需要循序渐进,曹操到现在才凭借豪迈、多情的风格,写出了些许名气。
能够让曹氏显出一点才学之名来,若是想要家族里的后代走入这条道路,还需要才学得到公认,文学的著作得到敬仰,逐步方可办学,也就是开宗立派。
这条路也不好走,主要是根基薄弱了,强行走的话容易弄得畸形,且令人不服,除非像许子泓那样,能够提出什么知行合一的学说,并且用丰富的经历来证明。
“不错,希望不要走到那一步,”郭嘉认可的点头说道,时值大乱初平,还需几年休养生息,来不得多少风波。
不是经不起风波,而是舍不得这等海内升平、风清气朗的光景,去年年关许子泓放来的孔明灯,到了如今三月仍然是津津乐道的谈资。
往来的商贾何等热络,也映衬得许都繁华富丽,的确舍不得。
“但愿吧,”曹操虽然这么说,可是心底里还是会有些许担忧,他也不知道担心个什么,就是放不下心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