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滴血悬在剑尖,离地三寸。
没有坠落,也没有蒸发,只是静止在那里,像被时间遗忘的标点。九厄剑插在虚空,剑身纹路如活物般缓缓流转,九圈古篆围成盘状,中央裂痕贯穿始终,正是渡劫之形。陆渊站在剑后,掌心贴着剑柄,血已不再流,却渗入每一寸刻痕,仿佛这剑本就是从他骨血里长出来的。
他闭了闭眼。
再睁时,左眼银河纹路微微一震,黑白二气自时空之门内涌出,缠绕周身,却不撕扯,反倒如呼吸般自然流转。他能感觉到——万灵在哭。
不是声音,是法则层面的哀鸣。天地灵脉枯竭,修士魂魄被抽,连轮回都成了单向通道。这一切,都被刻进渡劫盘的纹路里,等一个能逆转它的人。
“那就逆一次。”
他低语,不是对谁说,而是对自己定下的契约。
掌心血痕忽然发烫,那枚凝成的“守”字崩解,化作三缕残影:一道是少年跪地,灵根被废,众人哄笑;一道是女子闭目,唇落额前,再无醒来;一道是剑者化灰,只留下一句“剑在人在”。三段记忆,三种痛,皆是他不愿回首的旧伤。
但他亲手割了下去。
记忆如薪,投入渡劫盘中。火焰无声燃起,不是红,不是蓝,而是混沌色,像是把时间本身点燃。反噬随之而来——寿元被抽,一息少十年;经脉如遭雷噬,脊椎处剑骨嗡鸣不止;识海翻腾,仿佛有千万根针在扎。
可他没松手。
反而将九厄剑拔起,横于胸前,剑盘对天。
“既然天道不让活,那我就抢一口命回来。”
话音落,剑盘转动。
第一圈,裂痕开。
大地上,一道干涸千年的灵脉突然颤动,裂缝中渗出青光,如血脉复苏。百里之外,一座荒废的古宗门遗址内,十七具修士尸骸的眉心同时亮起微光,魂魄残丝自虚空被拉回,一丝丝缠上骨骼。
第二圈,古篆亮。
南荒深处,被抽成白骨的祭坛上,三百六十具干尸胸口猛然凹陷,又弹起,像是重新学会了呼吸。某具尸体睁开眼,茫然四顾,嘴里吐出的第一句话是:“谁……杀了我?”
第三圈,黑白二气交缠成柱,直冲云霄。
天机阁总部外,一道无形屏障横亘时空,建筑静止,飞鸟凝空,连风都成了画中摆设。这是“静默屏障”,非阵非法,而是时间在此地被彻底冻结。
陆渊抬剑,指向屏障。
“你停得住一时,停不住万世流转。”
九厄剑刺出,不带雷霆,不引风云,却让整个静默领域震了一震。剑身浮现四字真解——时茧坍缩。刹那间,屏障局部时间流速停滞,仅存一瞬缝隙。
他抓住这一瞬,将渡劫盘之力投射而入。
画面展开,如镜中倒影。
天机阁主殿之下,不见地宫,唯有一眼望不到边的实验舱阵列。金属舱体排列如林,每一具都标有编号——
悖道者壹:面容枯槁,七窍流血,实验记录标注“第七次轮回失败,情劫崩溃”。
悖道者叁:双目被剜,手中仍握断剑,标签写着“善恶剥离成功,意识失控”。
悖道者柒:全身经脉逆生,皮肤浮现金色锁链纹,记录为“天道融合度87,距完全体差一步”。
直到最后一排。
九具舱体之后,第十具独立于中央,透明罩内空无一人,唯有一行红字闪烁:十号待激活。
陆渊瞳孔一缩。
就在此刻,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闪现——
一间纯白房间,他穿着实验袍,站在另一具“自己”的面前,语气平静:“开始第十次轮回。”
画面一闪即逝。
他没去追,只是冷笑:“原来我早就不止活了一世。”
渡劫盘忽然轻震。
一道声音传出,清冷如月,却又带着十万次轮回的疲惫。
“来地心灵母宫。”
是姬青鸾的声音。
陆渊眉头一跳。他刚斩断执念,归鞘成道,此刻却听见来自“监察者”的召唤。那声音不带情感,却偏偏让他脊椎发凉。
他闭目,以道痕观法追溯声源。
声波中夹杂着无数残响——某次轮回里她为他挡下天劫,某次她化作星辰消散,还有一次,她在第九世凡间握住他的手,笑着说“这一世,我想嫁给你”。
全是真实的。
可也全被记录在案。
“你是程序,还是她?”他问。
无人回答。
渡劫盘背面忽然浮现一行新刻古篆,字迹未干,似刚从血里捞出来——
见真,即破妄。
陆渊盯着那行字,良久,嘴角扬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