要豆子。我出去一趟。”
“你去干什么?”
“买东西。”
“买什么东西?为什么刚才路上不买?你是不是在撒谎?是不是要去见别人?不会不回来了吧?”
小厮:“??”
小厨子咽下最后一口汤,慢悠悠地道:“你是不是以为我会这么问?”
我不是!我没有!
小厮走出汤饼店。天刚刚擦黑,城中灯火次第点燃,街边窗扉一扇扇亮起。小厮的背影眼看要模糊在暮色里。
“喂!”小厨子突然喊了一嗓子。
小厮站住,回头望过来。
小厨子没说话,只用力挥了挥手。不会真不回来吧?她想。
……
赵大志在孙麻子的小酒坊喝了不少散酒。
散酒嘛,味道都差不多,大家骂起娘来也差不多:“孙麻子这老阉货!马尿都比这玩意儿好喝!”
难喝也要喝,不灌醉自己赵大志咽不下这口气。他凸着血红的眼睛,手在脖颈处狠狠比了个杀,老鱼,给我等着!
赵大志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家走,浑然不知身后多出一个可疑的影子。
他更想不到,今夜还有另一份要命的惊喜,在前头等着他。
油驼巷快到了。
赵大志家在巷子尽头,房前种了一株粗大的老槐树。槐乃木中之鬼,槐树顶上坐着一个鬼娃娃似的小姑娘。
小姑娘的两条腿在空中荡呀荡。一粒豆大的小药丸在她右手中抛起来,落下去,抛起来,落下去……
忽然,她若有所觉地朝巷口方向望去,似乎愣了一愣,然后抿起唇角笑了。
一笑驱散了小脸上的阴狠,尚未长开的五官隐约透出慑人的艳光。
“他来了,我就不跟你玩啦——”尾音轻而婉转,拖得很长很长。
……
哒哒。哒哒。
赵大志在迷糊的睡梦中被吵醒,劣酒后劲大,他一时分不清是幻觉还是真有人在敲门。
“谁?”
一片寂静。
“谁在外面?!”赵大志提高了嗓门。
依然没有回答。
敲门的人似乎很有耐心,不疾不徐地扣着。哒哒。哒哒。
酒壮怂人胆,赵大志光棍一条家徒四壁,倒也没在怕的。他晕呼呼地爬起来,左手提起个矮凳,右手一把拉开了门。
刀光乍起。
就像一抹落在这小院里的月色。
赵大志至死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,他的头颅掉在地上,骨碌碌滚了几滚,身躯才开始向后仰倒。一个影子闪进来,抵住赵大志的无头尸,顺手带上了房门。
周围悄无声息,仿佛什么都没发生。
“本侠士现下就要取你的狗命啦!取你狗命的原因如下……”说书人讲故事才掰扯对错,交待前因后果。
小厮觉得,让敌人死绝死透之前,聊一个字儿都是多余的。
……
小孩儿的睡脸为什么是圆鼓鼓的?大约就是为了让人心软。
小厮老父亲一样给掖了被角,拿熟睡的小厨子自娱自乐:“叫爹!”
没人理他。
小厮不依不饶地去戳小厨子的脑门儿,手指伸到半空顿了一下。
脑海里突然浮现一朵小花,绣在织锦两当上,白绫红里。他火烫似的收手,吹了灯,扑倒在铺盖卷上,不知为什么心跳有点快。
夜好静,静得仿佛夜晚本身都睡着了,只有星斗微光闪烁,交织如图。
小厮眼前渐渐浮现出另一张图来——那是南魏的舆地里程图。
舆图是权力的象征。谁拥有了舆图,谁就能以“神之视角”俯察这片土地,山河大川不再虚无缥缈,万里疆域近在眼前。广袤的土地可以在桌案上徐徐展开,这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情。
然而……
“看舆图是皇帝大臣才干的事,我学这个干甚么?”年幼的他曾经疑惑地问相王。
王爷当时说什么来着?
小厮翻个身,沉沉睡去。
……
南魏。
户部尚书谭朋生为人极其吝啬,同僚们私下议论说他一个五铢钱轧在屁股里,能从金京夹到武陵。
有这样一位貔貅附体的户部尚书精打细算,皇帝私底下其实是很满意的。谭朋生深得帝心,各部官员愈发要不到钱,气愤地给这位谭尚书起了个绰号,“谈不拢”。
谈不拢大人今日却格外谈得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