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横公姑娘,我们算不打不相识。”
这一打岔,岔开了先前对弗蓝身份的天大误会,碍于横公渔儿,玄邃不便多解释,干脆随他去了,反正日后打交道的机会也不多。
“……”
郭丹岩想不到,他最后还是没能完成任务。马夫之子向护国公表达了谢意,一意孤行地离开了。
“会有办法的。”他说。
郭丹岩望向闭拢的房门,徒劳地张着一只手,像要挽留些什么。
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。
“嘭!”
房门第三次被踢开。
郭丹岩十分无语地想,这次又是谁?
当他回过神来时,弗蓝早已离去。手中似乎还残留着她软糯的触感和甜甜的香气。
她轻轻虚抱了他一下:“此地凶险,大哥哥速速离去。”
“还有,我叫弗蓝。”
郭丹岩捏紧了袖子里的姻缘人偶,心里忽然空落落的。
……
原来那胡炮店的老头不是胡诌。弗蓝坐在窗下,近看黑漆漆的辽河。
亥时将近,深色的江水在月下泛起雪白的浪花,像一波波愤怒的海兽前仆后继,咆哮着扑向兮云渡,在礁岩上撞成粉碎。
开始涨潮了。
一股热汤注入茶杯,冒出阵阵白烟。横公大人惬意地眯起眼,不顾烫嘴吸溜吸溜地喝着茶汤。
“辽河每月有一次大潮,江面快速上涨,唯有这几个时辰,暗礁带上可以行船。因此有了这每月一趟的辽河渡船。”
横公渔儿忍不住道:“爹,真没问题吗?玄邃说有很厉害的埋伏。”
横公大人摆摆手不屑回答。
玄邃插了一句:“横公姑娘你没事吧?我瞧你脸色不大好。”
横公渔儿摇头,她脸色确实苍白得惊人。没人知道,郭丹岩那句话在她内心掀起了怎样惊骇的波澜。
“……你是相王之女?”
相王!!之女!
当时房间里的低声交谈根本听不清,唯有郭丹岩失态喊出这一句,被窗外的横公渔儿偷听到了。
杀母仇人的女儿,突然出现在眼前,她究竟该怎么做?
咚!咚!咚!咚!
一阵连续的竹梆响起。
二更天,亥时已到。
黑角吊楼的大门被两个小二推动着缓缓关闭,楼里杂沓的闲聊声渐渐轻了,气氛变得凝重起来。
楼梯背面原来有一扇暗门。一个船夫打扮的人提着灯笼,出现在幽暗的门洞里,打了一个随我来的手势。
登船开始了。
穿过一条细长迂回的木栈道,弗蓝终于看到了这艘传说中的渡船。
比她想象中更大些。
这艘船足有小二层楼高,底舱积压了许多货物。陆陆续续上来了三四十人,若不是战时可能更多些,再加上二十名船夫,人数不少。
沉重的铁锚被绞起,船动了。
船舱里有铆牢的缠枝花座椅,但船舱气闷,不如在舱外夜观辽河。毕竟大潮还是很壮观的。船头,两翼,船尾,到处都有零零散散的人影。
弗蓝凝目观察了一会儿:“腰背笔直双腿并拢,两眼自然平视前方,走路大臂带小臂摆动。”
这种气质的人弗蓝和玄邃耳濡目染都很熟悉,相王府里就有不少。
玄邃肯定地道:“他们是军士。”这些人应该是护国公应太子之邀派遣来的军中好手。
今夜这艘船上,恐怕没有一个普通的客人。
船夫们在底舱有序地扳桨,浪涛汹涌哗啦啦作响。黑角吊楼很快在夜色里化成一个小黑点,消失不见。
渡船穿过黑夜,穿过白浪。
在剧烈的颠簸中艰难行进。
“嘭!”
一朵亮丽的赤红色焰火,突然绽放在黑暗的半空。仿佛夜突然睁开一只血色的眼眸。
所有人都仰头望去。
这时渡船冷不防巨震,仿佛被什么猛地拉扯了一下,轰隆隆作响,船上人踉跄一片。
船停了。
这样湍急奔涌的水流,这样的水深,按理说船只绝不可能停得下来。但刚巧,这片潮水之下都是暗礁带。放下铁锚,很容易就能触到嶙峋的礁岩。
渡船随着浪涛上下起伏。
玄邃眯起眼。
开始了。
兮云渡的方向也亮起了一朵朵焰火。焰火拖拽着长长的亮线坠入辽河,化作江面一点点星火。
那是……南魏的战船!
隐匿于兮云渡的南魏战船收到讯号,在护国公的率领下赶来捉拿相王余孽了。
钓鱼叟的计划堪称完美。
将猎物困在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辽河河心。跳河?这样滴水成冰的严寒,巨兽般的惊涛骇浪,密密麻麻的暗礁……
跳下去只怕死得更快。
眼下渡船上还有钓鱼叟等武林高手,和三十名精挑细选的军中悍将。
远处战船载满弓箭手,越逼越近。
看起来是个无解的死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