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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你看唐公子是被害还是失足?”冯捕头继续揶揄弗四娘。
“虽有疑点,但确是他杀。”
弗四娘说得平静笃定。
她的话引起了胡卫的兴趣:“哦?说说看。”
弗四娘望向右侧,沉默了一下,那里坐着太子、钰王、护国公世子。
命运有时就像此刻这场突如其来的倾盆大雨,来得让人措手不及,无处躲避。
她垂下眼,走到场地中央标记的地方,那是唐今生尸体的位置。
“死者自六楼南第三扇窗处坠下,落在此处。”弗四娘抬起手臂示意了一下脚下到南墙的距离:“距离将近九尺。”
她向前迈了几步。
“以翻雪楼六楼的高度估算,男子跳楼自尽应该会落在五到六尺之间。”
她示意脚下:“这里。”
“同样自六楼坠下,但距离小于五尺,则很可能是意外失足,因为死者翻出窗口的力道比自尽者还小。”
“相反,落地距离超出六尺许多,则极有可能是他杀,这表示有外力介入,将死者向外推出。”
冯捕头问:“那他被推下来的时候是死是活?”
弗四娘看向刑部仵作。
“无论自尽或意外,只要是生前坠楼,在落地的一瞬间,人体都会产生抵抗地面、自我保护的本能反应。而这反应的结果,便会让骨骼的大关节处出现断裂。”
仵作点头:“比如颈,肩,髋,膝,肘,踝。”
“然而,死后坠楼的情况,由于人体已经没有本能反应,尸体会直接撞击地面。骨折的位置,会依据冲撞部位不规则地分布,而不限于关节。”
仵作犹豫了一下:“死者上肢胁肋多处骨折,的确具有死后抛尸的特征。但是——”
“但是死者内脏破裂,体腔出血。除了落下时直接触地的位置,找不到其它致死原因,也没有中毒迹象。”
弗四娘接过仵作的话,往下说道。
“而且,活人受伤后,血液有自行凝固和修复的能力,达到止血效果。尸体则不会有血液凝固的状态出现。”
这正是仵作验尸时最大的疑惑。
当时仵作切开唐今生内出血的部位,体内有凝聚迹象的血块显示,死者坠楼前身体状况正常,并未死亡。
仵作这行业有一个基本准则是:“尸体会告诉你真相。”
但这具尸体竟然自相矛盾。
实在是太奇怪了。
冯捕头听得云里雾里:“那那会不会是死者失去意识时,被人推下来的?”
“如果死者失去意识,凶手完全可以悄无声息将其扼杀,然后脱身,又何必抛尸下楼引起骚乱?”弗四娘反问。
冯捕头语塞。
本案看似简单,实际扑朔迷离——第一,尸体同时呈现已死和未死两种特征。第二,明明是他杀,可当时所有人都有人证,凶手既在一楼又不在一楼。
这番推论也吸引了在场的其他人。
钰王怫然道:“说来说去本王都被你绕糊涂了。”
“故弄玄虚。”
老疤刻意上前几步,血红色的眼珠骨碌碌滚动,从白色纱布中凸出来。这副模样能止小儿夜啼,是最恐怖的噩梦里才会出现的怪物。
“死人不会说谎,但活人就不一定了。”
弗四娘不以为意地撇他一眼,对钰王道:“外有禁军,凶手一定是现场的某个人。他的不在场证明,必有漏洞。”
胡卫皱眉:“你是说有人作伪证?”
“口供未必是假,但眼睛看到的东西也不一定就真。”
胡卫:“仵如侬隐藏行踪,会不会就是凶手?”
“不,不是她。”
胡卫奇道:“为何如此肯定?”
弗四娘不便透露,只道目前证据不足。
胡卫再三追问无果,有种被对方轻抚狗头笑而不语的感觉,不免懊恼。
现场搜集到的酒壶和门锁,被送回刑部进一步调查。翻雪楼临时封闭,由冯大统领强势全权接管。
这场风雨交加的接风宴,终于暂时落下血色帷幕。
……
“这就是堂老板的义女?”
太子倚着车厢闭目养神,就在周海以为他快睡着的时候,他突然冒出一句。
“正是。”周海急忙答。
“小堂宴生意很差?”
“殿下说笑了,小堂宴日进斗金,比从前更加火爆。”
太子闭目慢悠悠地道:“小堂宴走的是清流的路子,大家都说堂老板富贵不能移,威武不能屈。”
周海笑道:“那还不是因为背后有殿下支撑,堂老板自然顺风顺水,大吉大利。”
“这么一个顺风顺水的小堂宴,小老板却跑去当了捕快。”
太子突然睁开眼:“图什么?”
“……”周海一时语塞。
“这个义女是堂老板四年前从北边带回来的,据说是人伢子贩卖的孤儿。看她根骨不错,堂老板便教了些功夫,想让这丫头加入白组。”
周海帮太子换上一杯热茶。
“当时老奴见那孩子性情孤僻,似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