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文 16. 我来送人头
……
堂老板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了。他方才交代的绝大部分都是事实,除了弗四娘就是弗蓝这一点。
那天他放弃了金梅平时的打扮,用本来面目伪装成一个商贾混入兮云渡。一个孩子忽然拽了他一把低声说:“堂老板!救救我!”
那时她刚被疯子买回来,还没开始换魂,神志很清醒。说完这六个字,她就被疯子倒拖着,迅速消失在兮云渡那些迷宫般的吊脚楼里。
在好奇心的驱使下,两天之后,堂老板找到了她。
直到今天堂老板闭上眼,仍然能够清晰地回忆起现场的情形。
一共有七具女童的尸体。
遍地都是血,几乎没办法下脚。
每个小小的女孩子,躯体都如同砧板上绽开的鱼生,被一刀刀割开全身每一寸皮肤,翻出片片生嫩的红白。
就连脸上也不例外。
她们一个挨一个被活施了千刀万剐的巫祝之刑,为了换魂之术。用她们的生魂,换侍神转世。
人都切得稀碎了,堂老板自然以为她们已死透了。不料,文敏刚开始审讯不久,堂老板悚然发现,血泊中的女童尸体突然有一具睁开了双眼。
鸳鸯双眸,一黄一黑。
就在她面无表情猛然睁眼的一刹,那疯子浑身一哆嗦,毫无征兆地心脉俱断,猝然死去。
仿佛受了邪术的反噬一般。
……
“我不会死。”
陈群自始至终都只有这一句话:“我不会死,我要见拓跋步。”
胡卫充耳不闻。
但刑部里少不了拓跋家的耳目,陈群这句话还是很快传进了拓跋家大宅,传到了拓跋家主耳朵里。
“祖父,宏烈替您去瞧瞧?”
老疤主动请缨,打落水狗这种事听起来就让人愉悦。
两个时辰后,从刑部大牢回来的老疤满脸晦气,打狗不成,反被狗咬了。
——陈群附在老疤耳边轻声道:“告诉拓跋步,巢元还活着,在我手上。”
……
郭丹岩捏了捏手心的药瓶,有些迟疑。
他完全可以白天光明正大地派人送过来,究竟为什么要半夜三更鬼鬼祟祟亲自来?
来都来了。
弗四娘的小院木门紧闭,挂着一块很大的牌匾,整个牌面都是空白,只在左下角写了两行小字:“平安无事牌下”,“平安无事园”。
郭丹岩嗤了一声,不就是块白板?
无事园夜间无人服侍,他溜溜达达穿过小院儿,轻松翻进弗四娘的闺房,想放下药就走。可等他将药瓶轻轻搁在矮塌上,已经完全忘了要走的事。
矮塌上有文房四宝,一幅半摊开的画。
画中是一只形如彪猫的髯耏猛兽,活灵活现形神兼备。
这是……
铁狻猊?!
闺房很幽暗,郭丹岩的眼睛却倏地点亮了。多少次午夜梦回,他几乎能描摹出那黑色狻猊的每一根鬃毛。
他第一眼就可以肯定,这是和他当年遗失的铁狻猊令牌近乎一摸一样的狻猊像!
实物摆在眼前临摹也不会比它更像。
这个叫弗四娘的少女,刑部新晋捕快,小堂宴小老板,到底是什么人?她在哪里见过铁狻猊?
这间闺房的陈设十分简单。从矮塌,镜台,三足凭几,到床前三扇宽边素面的青纱连屏,都是红酸枝木器。没有当下流行的漆画和金银参镂,颜色和款式都很素。
郭丹岩视线扫了一圈,落在镜台上。
镜台上放着妆匣和铜镜。他犹豫了一下,终于敌不过对铁狻猊的迫切,怀着激动的心,伸出颤抖的手。
妆匣上层是几盒全新的口脂,紫粉、重绛和石榴花。中层空荡荡的,只放置了一把发黄的骨制梳篦。下层满是簪钗步摇、明珠珰珥、金镯子银钏圈,琳琅满目翠羽鲜光。
小堂宴果然家大业大,钱不是问题。问题是这么个不缺钱的人,她为何要当捕快?
郭丹岩的目光移到旁边的青铜镜上。
这是一面浮雕的四神兽画像镜,镜面微突,圆形纽座,钮边的四瓣柿蒂形叶纹缠绕一直抵达镜缘。
这镜子……哪里不对?
郭丹岩站在镜前,心中生出一股挥之不去的怪异。
突然他一个激灵,本能地打了个寒颤,牢牢盯住铜镜里的某一点。
青铜镜里,映出间一模一样的闺房,一模一样的三扇青纱屏风。
屏风后是床榻,西窗月色透过窗纸微微渗入,屏风上有一个很淡很淡的影子。
那影子,可不像在睡觉。
郭丹岩一惊,猛地转身低喝道:“谁?”
黑暗中传来女孩子轻轻的嗤笑声。
弗四娘诡异的瞳孔闪着幽光,要笑不笑地道:“吓着世子了?”
有点。
郭丹岩摸摸鼻子,索性不要这张俊脸,长腿一伸勾来个束腰圆凳,在屏风前大马金刀地坐下了。
二人之间只隔了一层朦胧的轻纱。
弗四娘斜斜侧卧在锦织的软榻上,右手托腮,肩髋腿足勾勒出一条舒畅优美的弧线,像只出水的鲛人。
郭丹岩欣赏着这条诱惑的弧线,毫不动心,稳如老狗。
他脑海最隐秘的地方,深埋着一个令他耳热心跳初次情动的画面。
没有丰乳肥臀,没有靡颜腻理,狼狈又青涩。那是一对小巧迷人、深浅适度的锁骨窝,再向下是女孩子裹胸的织锦两当,白绫红里绣着朵小花。
郭丹岩恶人先告状,把手一伸:“拿来。”
弗四娘讥讽:“刚没找到?”
“没找到。”
郭丹岩不要俊脸。
弗四娘冷笑道:“原来世子