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……
藏经阁位于法堂之后,楼高三层,藏书百万。藏经阁旁有一方单独的小院,院中石屋方正简朴。
黑暗中,一个身影鬼鬼祟祟地摸进来,掩上房门。
“嗤——”屋中突然亮起了烛火。
黑影惊得浑身一颤。
石屋中竟然已有两个人,坐在桌边笑眯眯地看着他。
“你再不放它出来,里面就是一只死猫了。”弗四娘拨了拨烛芯,不紧不慢地道。
莲生讷讷地松开手中包裹,一只黄色大猫从毡毯里跳出来,绿松石般的眸子闪闪发亮,两撮长长的白眉毛一抖一抖。
猫儿伸了个懒腰,试探地看了看周围,一纵身,蹿到了弗四娘的膝盖上。有便宜不占是傻蛋,弗四娘抓住它,顺手撸起。
愚蠢的女人!!
它求挠痒不成,头差点被撸秃了!
莲生此刻已经镇定下来,质问道:“二位施主夜闯贫僧清修之地,不知是何缘故?”
郭丹岩道:“找的不是你,找它。”
莲生担心他们伤害大黄猫:“猫儿闹春是天性,还请施主宽宏大量,不要与它为难。”
弗四娘摆摆手。
“它哪里是思春,它在哭。”
“猫会哭?”
莲生疑惑。他肤色很白,显得眼角一点胎记越发红艳欲滴:“女施主在说笑?”
弗四娘低头,瞧了瞧蜷成一团的大黄猫:“狗通人猫通灵。猫本就是阴性的生物,能看见平常人看不到的景象。如果附近有不干净的东西,猫的天性会尽力驱赶,驱赶不走的情况下,便会哭。”
天下第一佛教圣地。
维摩寺会不干净?
莲生疾声怒斥道:“佛门胜地,女施主切勿妄言!”
弗四娘嗤道:“妄言?这里不止猫哭,还有鬼笑呢……你没听到么?”
她尾音上挑,语气有点凉。
莲生只觉得一股冷气从脚底下冒上来。
“整座维摩寺此刻阴气极重。白日我观那佛像,石雕的面部隐隐透出青黑之色,佛像五官飘花,是大凶入魔之兆。”
那种仿佛婴孩吱吱啼笑的声音,比哭还难听。莲生讷讷地想,这世上真有鬼么?
常言道:宁听鬼哭,不听鬼笑。鬼哭说明有冤屈,鬼笑,便是要害人了。
“你这只大橘有灵气,是个好伙计。”弗四娘放下猫儿,起身准备离去。
莲生心神激荡中下意识地答道:“不,这猫是周……”
他忽然醒悟,立刻闭上了嘴。
“周?”
弗四娘与郭丹岩对视一眼,捕捉到了这个敏感的字眼。
……
这具唯一完整的尸体身份不难辨认,正是周家大宅的主人,周哲。
周哲,字光中,号渔樵居士。这“渔樵居士”并不是文人雅号,他是一位真正皈依的在家学佛人。
虽然身在俗世,他却精通佛学教义,修为深厚,心性高洁,虽出家弟子多有不能及者。渔樵居士乐善好施,长期供养着维摩寺,寺中不少僧人都与其熟稔,关系颇为融洽。
女娃反倒费了些周折。
这孩子叫周沛,与渔樵居士非亲非故,是他收留的一名孤儿。平日她只在家中玩耍,几乎足不出户,最后几经周折才从卖糕的方家嫂子那里得知——
这名孤儿是,个,哑,巴。
早晨听到这消息时,蒋酬志差点喷出一口老血。
他恨不得挖个地洞……埋了那说什么失魂症的老嬷嬷。
幸好他手下的捕头陆九州脑子转得快:“大人,她要是个正常哑巴,好歹该会比划几下。况且周家殷实,是开了私学的,以渔樵居士的为人,必定让周沛识字开蒙。”
说失魂症也不是毫无道理,要不就是吓傻了。蒋酬志这才心意略平。
——捕头陆九州想起当时蒋大人那种吃了苍蝇一样的臭脸,不由咧嘴偷笑。
尽管蒋大人去了维摩寺,并不在县衙,山中无老虎,该办的差还得办。陆九州迅速将到手的情报整理了一下,誊在一张勘合纸上。
花甲巷五号柳爱娇。
马贩赵三春。
鱼市泼皮胡小瑞。
写到此处,陆九州顿了一下,还是如实将最后一个名字写上去:维摩寺大悲和尚。
这些都是曾与周家发生龃龉,可能结仇的人,换句话说,他们都有杀人动机。当然,或许还不止这些人。
陆九州再拿起另外一张纸,这是今日最重要的突破:女娃周沛突然来了灵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