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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低回柔和的声音在河面上盘旋,像一首儿时的歌谣,又仿佛某种远古的仪式,让人心驰神往。
只是——
她为什么要对着周沛呼唤道悲的名字?
道悲明明是个男子。
周沛却是个女娃。
莲生这次真的勃然色变。他双手用力抓住棺材边缘,试图遏止浑身颤抖,低声求道:“别叫……求你别再叫了……”
蒋酬志在旁边看得分明,周沛原本麻木的眼睛渐渐凝神,有了焦点。只是她的眼神冷硬,仿佛一块寒冰。
“道,悲?”
“这名字许多年没听到了……”
小哑巴周沛居然开口说话了,而且,发出一个生涩嘶哑的男子声音。
蒋酬志在自己大腿上悄悄捏了一把,疼得他嘶一声几乎流下眼泪来。即使掐了自己,他依旧怀疑这是一个荒诞的梦境,哑巴孩子不但开口,而且变成了一个男人?!这是真实存在的吗?
弗四娘盘坐在棺材盖上,抬手摸了摸鬓角的散发,不慌不忙地开始讲一个故事。
……
故事发生在距离金京不远的一个小城,靳县。
十年前,靳县东郊的锣鼓寺收留了两名孤儿,哥哥八岁,叫宋道悲,弟弟七岁,叫宋道安。
弟兄俩被锣鼓寺的果照禅师收为俗家弟子,每日帮寺里做些砍柴打水,种菜烧饭的杂务,闲时果照禅师也会教他们读书识字,修习佛经。
日子虽然清苦,却十分满足。
直到大半年后,一个叫渔樵居士的人来到寺里观禅。这人是果照禅师的旧识,这次重逢,二人之间爆发了激烈的争吵。
宋道安淘气,躲在果照禅师的屋顶上掏燕子窝,将下面的谈话听得清清楚楚。
果照禅师大怒道:“居士怎敢有如此亵渎神灵的想法?!”
渔樵居士不以为然地道:“禅师何必如此死板,满足善男信女们的需要,又能给寺里带来实惠,何乐而不为?”
果照禅师断然拒绝道:“无论居士如何巧辩,老衲绝不会答允在佛像肚子里安放灵位!”
渔樵居士被驳了面子,不禁一阵冷笑:“禅师不答应,这锣鼓寺便无人了吗?”
果照禅师面色一沉:“此话怎讲?”
“贵寺执事果相聪慧过人,与本居士相见恨晚。”渔樵居士皮笑肉不笑地道:“今日他已经助我做成了第一椿买卖。”
果照禅师大惊:“什么?!”
“实不相瞒,此刻锣鼓寺大佛的腹中,已经有了第一位客人。”渔樵居士从怀中摸出一张飞钱扔在桌子上:“事已至此,禅师不答应也要答应,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大家合作,有福共享。”
渔樵居士一番软硬兼施,摊完牌推门扬长而去。
宋道安从屋檐上溜下来,隔着窗子偷看果照禅师,只见师父脸色极其难看。他不敢声张,回家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宋道悲。
两个毛头孩子哪能动出什么脑筋,唯有像小鸡仔绕着老母鸡转一般,在果照的禅房外探头探脑。
不料,当夜就出了事。
果照禅师一把火烧光了锣鼓寺,自焚于房中。
“——师父根本不是自焚!他是被害死的。”莲生突然插话。
弗四娘道:“生前烧死,喉部以下的气管中会有烟灰碳末。死后焚尸,烟灰碳末只会出现在口鼻中。可惜,果照的尸体已经烧成了焦炭,仵作当时并没有留下验尸记录。”
莲生顿了一下,缓缓地道:“师父不是自焚,因为我亲眼看见果相执事将剪刀刺进了师父的胸膛。”
果照禅师决定将渔樵居士的恶行公诸于众,果相执事劝说无效,威胁无用,情急之下错手捅死了师兄。
这场毁灭证据的大火当然是果相和渔樵居士放的。他们在果照禅师的尸身上浇了桐油,将他彻底烧成了焦炭。
维摩山的大慧禅师云游恰好路过,碰见锣鼓寺走水,发善心收留了无处可去的果相,改法号为“大悲”。
无家可归的宋道安也被大慧禅师收留,他给自己取了法号,叫做“莲生”。
在维摩山的这九年,莲生日夜都想除掉大悲,为果照师父报仇。但他天性善良怯懦,没有杀人的决断和狠心,所以年复一年,一拖再拖。
至于宋道悲……他的情况有些特殊。
他是个天生怪力的侏儒。自从八岁那年被锣鼓寺收留,他便发现自己有种不再长高的怪病,弟弟道安的个头很快超越了他,而他,始终保持着眉清目秀的娃娃脸,八岁的身高。
当道安在火场慌乱嘈杂的人群中寻找兄长道悲时,道悲选择了偷偷离开。
数年间,他四处流浪,不想被人当成怪物,更不想拖累弟弟道安。
两年前,道悲无意中发现了渔樵居士的踪迹,暗中尾随他来到戒台县。他发现渔樵居士重操旧业,与大悲暗中勾结继续肮