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个村子说大也不大，说小也不小，但要挨家挨户去找，实在有些吃力。这活容玉吃得消，顾奈却不行，到了最后，他找了个借口，溜了回家去。


顾婆婆一个人在家熬药，见着顾奈回来了，心中一喜，问道：“奈奈，今天怎么样啊？”


“还行。呃……也就这样吧。”他猛地喝了一口水，又道：“白大夫可有回来过？”


“有有有……她带回来了一筐子草药，又匆匆出去了。我这药啊，便是帮她熬的。”顾婆婆闻了闻锅里的药香，随即摇了摇头，道：“瞧着还有许久才好……奈奈，你帮奶奶看着，奶奶现在去给你做饭。”


顾奈忙拦住顾婆婆，道：“奶奶，您别忙活。做饭的事儿，我来就好。”他瞥到顾婆婆手，缠上了一圈圈的布带，登时皱眉道：“你的手怎么了？”


顾婆婆忙将手收了回去，道：“没事没事……就是熬药的时候，烫到了。这不，白大夫这回给我上了药，已经没事了。”


“肯定是顾琼又来了吧？真是阴魂不散，都这时候了，还在做这种卑鄙的事，我现在就找他们理论去。”他说着，便怒气冲冲地往出门去，不料被顾婆婆死死地拉住了，“奈奈，这事……本是我们的不对。你就……别去了。”


顾琼是顾奈的二叔，他们两家只隔了两户人家，时不时地便过来找一下茬。原先两家人关系倒是和睦，早几年顾奈家里出事，他们家也帮衬过。


可就在去年，顾琼的女儿不知怎么地，忽然要说要嫁给顾奈。可偏偏顾奈没这个心，脾气也不好，语气有些冲。那姑娘经受不住打击，隔天便投湖自尽了。


打捞上来的时候，早已经成为一具尸体。


至此，两家关系变得愈发地差。顾琼隔三差五地便来找茬，但顾奈牙尖嘴利，且性格轴，他们每次伤害的都是顾婆婆。


起初还是嘴上骂几句，后来气不过，直接就动手了。


偏偏现在闹起了瘟疫，他们也没有走，依旧每过几天便上门羞辱顾奈和顾婆婆一番。


这事，顾婆婆自知没理，那姑娘性格乖巧，笑起来格外地甜，虽说不是顾奈下的手，但是她的死多多少少和顾奈有关系。


为此顾琼那帮人上门的时候，顾婆婆从未还过手。


“奶奶，这事……这事不是您的错。他们有什么尽管冲着我来，何必拿您一个老人家出气。”顾奈哼了一声，眼睛一扫，忽地拿起一旁的斧头，道：“我这就和他们理论去！”


见着自己的孙儿这么冲动，顾婆婆也来了气，怒道：“顾奈！你若是踏出了这个家门，就别回来了！这事是我们的错，他们生气也是应该的。”她沉默了一会，语气又软了下来，“改天，再上门道个歉吧……”


顾奈顿住了，却是没有回头。


“奈奈……你爹爹走的时候，我也很伤心，也动过死的念头……所以他们的心情，我能理解。那是自己最宝贵的东西，旁人苛责一句，心里就会难过一分。你的确是没有亲手将她推下河，可你当初这么羞辱那丫头，当爹当娘的，肯定会介意的……”


顾奈深呼吸了一口气，握紧了拳头。过了半晌，他的拳头松开，低头将斧头放置地上。


他抬起头的时候，忽地瞧见门口站着一个人，一袭白衣，怀里捧着药筐。


方才那一幕，苏知聿不是没瞧见，但她见着顾奈脸色不好看，便假装没看见一般，抱着东西走了进来，道：“婆婆，药熬得怎么样啦？接下来的事，交给我就好啦。”


顾婆婆笑了笑，道：“差不多了，白大夫，您进来瞧瞧。”他说着，瞪了顾奈一眼，道：“奈奈，进来帮忙。”


顾奈不情不愿，嘟囔了一声，转身走了进去。


屋子里熬了几个药炉子，一进门便有一股冲鼻的药味，呛得他连连咳嗽了几声，道：“白大夫，这些东西，你究竟要用来做什么？”


苏知聿手里拿了一块布，随即打开了盖子，慢悠悠道：“这些药，倒是给村民们煎的。等晚一些，麻烦你去跑一趟。”


“不会让我去送吧？这可累死人了。”


“不必，你通知附近的人家，剩下的就会来了。”她笑笑，又道：“这种消息，他们自然会相互告知，到时候我们再去核对一下，哪一家没有来便知道了。”


顾奈点点头，没做声。


他一向多话，一刻都闲不住。眼下这般沉闷，显然是受了方才那事的影响。


苏知聿见状，也不再吵他，而是低头做着自己的事情。过了好一会，她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：“奈奈，容公子呢？他今日可有与你一起？”


顾奈回过神，闷闷道：“一起啊。他精力倒是好，跑了大半个村子，磨了那么多嘴皮子，看起来一点事也没有。我倒是很佩服。”


“是么？”苏知聿回想起容玉的脸，忽地笑了起来。


她的笑容被顾奈瞧见，他瞪了一眼，问道：“我一直没问，你们是什么关系。瞧着不像是兄妹，也不像是朋友，莫不是夫妻……”


“不是。”苏知聿笑了笑，反驳道：“只是朋友。”


顾奈撇了撇嘴，表示不信。他依旧觉得，两人的关系并不简单。沉默了一会，他问道：“白大夫，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？”


“什么问题？”


“若是你喜欢的人拒绝了你，你会……你会寻死吗？”


苏知聿一怔，并不知道他为何这么问，半晌才笑了笑，道：“不会。活着不容易，我为何要寻死？”